解洄州依旧淡定的坐在原位,他又饮了一口茶。
茶水苦涩,可他却觉得好喝。
他无视周围人的目光,没有丝毫的紧张。
老皇帝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这个时候,他倒起了些兴趣。
“太子可知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
他这个半道回来的二字,倒是一点都不像皇后,像他。
这个儿子,也没有皇后看起来那般讨厌。
“不知。”
解洄州摇头,他继续喝茶。
底下跪着的人心中都有些不爽,凭什么太子就能坐着?
太子怎么敢的?居然一直坐着喝茶?
老皇帝的心情倒没有想象中那么差,他丢下一句彻查就离开了。
他一走,解洄州也起身离开了。
皇后眉头紧皱:“洄儿过来。”
除夕夜,他不多陪陪她这个母后,急着去哪里?
“有事交待磐石。”
他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解洄州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今晚的刺杀,是有人故意针对他的,不过没关系,他向来不在意。
因为,以往针对他的人,都死翘翘了。
这一次,那个人也不会活太久。
皇后看着自己儿子冷淡的离开,气都气死了。
她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儿子不是亲生的?
果然,不是亲手养大的孩子,根本就不亲。
这个解洄州,到底是不是她的儿子?
皇后恨不得自己有两个孩子,这样,解洄州于她而言,就不重要了。
可惜,她偏偏只有解洄州一个儿子。
……
解洄州回到东宫之后,又开始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他还要继续喂血给桑虫。
他要多喂几次,以后阿梨吃了这只桑虫之后,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他。
这样,他们以后就能厮守终生了。
“去查五皇子。”
今晚的刺客,幕后之手一定是他。
五皇子乃宫婢所生,出身低贱,最爱上窜下跳做些见不得的事情。
皇帝虽然有很多个儿子,但出彩的就只有那么两三个。
“是。”
磐石得令去查。
除夕夜,唯有东宫书房没有燃起烛火。
解洄州就这样,他一个人待在黑暗中,嘴角弯弯,桑虫吃饱,他就开心。
他相信,再过不久,他一定能找到阿梨。
他一定会将阿梨重新绑回身边。
……
另一边的秦霜梨总抱着妹妹汤圆,就算她睡着了,她也不松手。
“小姐,先吃一碗汤圆吧?”
除夕夜,吃一碗汤圆,接下来的一年才能团团圆圆,平平安安。
秦霜梨没什么胃口,不过,她还是接过绿竹手中的碗。
“绿竹,我觉得头疼。”
这些日子她总没有睡好,这会,头痛的症状加重了。
“那奴婢去找大夫。”
绿竹瞬间着急。
找大夫很重要。
可秦霜梨将她叫住了:“不必。”
“你给我煮一碗安神汤。”
秦霜梨也知道,她该好好睡一觉了。
不然,不等她找到哥哥小糯米,她就该先倒下了。
“奴婢马上去。”
绿竹又急匆匆出去煮。
秦霜梨见人走了,她的眼泪再一次控制不住砸下了。
“小汤圆,保佑娘亲找到你哥哥,知道吗?”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苦!
秦霜梨自责又心疼,心揪在一起。
小汤圆可能知道娘亲哭了,这会,也开始嗷嗷大哭了。
“不哭不哭。”
“小汤圆不哭。”
这声音破碎得很,听得她心碎。
今年的除夕夜,于秦霜梨来说,是最不好的一夜了。
……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秦霜梨还是没找到哥哥小糯米。
她的眼圈都肿了一大圈。
她恨不得自己出事。
孩子还那么小就不见了,为什么不见的人不是她?
“小姐,小主子会不会不在这里?”
她们的方向会不会错了?
小小姐虽然在这里,但小主子不一定在。
人伢子或许真的将两个孩子分开卖了。
一个南边,一个北边。
她们是不是该去北方找一找?
这南方该找的都找了,就是没找到。
秦霜梨觉得绿竹说的不无道理,她瞬间点头。
“好,那我们即日启程。”
“去北方。”
一路往北走,四处找找,京城也要找。
秦霜梨立马要回去收拾行李,可她在走两步之后就停下了脚步。
一路往京城去的话,她岂不是羊入虎口?
万一被解洄州逮到她怎么办?
她和他也算是结下弥天大仇了!
秦霜梨心有些乱,最后直接不管了。
罢了,她就算现在回京城,解洄州说不定都不知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她回到京城,说不定解洄州一辈子都不知道。
打定主意,秦霜梨坚定了几分。
她一定要回去。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孩子。
……
正月十五,上元节。
解洄州穿着夜行衣悄无声息的出了东宫,他一路往南去,而后进了将军府。
兆华将军守疆多年,年前才从塞外班师回到京城。
“太子殿下深夜到访,请坐。”
兆华将军年过四十,整个人看起来依旧威风凛凛。
解洄州直接落座,他倒也从不端着。
“叛变,褫夺兵权。”
这是接下来老皇帝即将对将军府做的事情。
当然,解洄州不是白来通知他这件事的。
他要将军府做他的后盾。
解洄州开始布局,阿梨不在的这段时间,他除了想念她,也要尽力将一切危险铲除。
这样的话,等阿梨回来了,他和她,就能平安厮守终生了。
“太子此话何故?臣不懂。”
兆华将军眉头轻皱,指尖攥紧。
他其实不是听不懂,而是不愿意相信。
解洄州口中的事情,正是他这几十年来一直担忧的。
难道历朝历代的忠臣将士,都不能善终吗?
韩家三朝为将,为历任皇室打下了一块又一块土地,将敌寇一个又一个赶出领土,忠君不渝,走到今天,韩家手握重权,只要他想,能随时号令十万大军集齐京城。
这大概就是功高震主了。
韩兆华其实也早有预感了。
年前皇帝突然让他回京,他就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帝王之疑,唯有献出生命才能解开。
他不怨不悔,为人臣子,他要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解洄州找到兆华将军的为人,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会主动找上门。
换作别人,他才不会上门去。
“老皇帝生性多疑,如今沉迷炼丹。”
“将军府能存在多久?兆华将军心中应有定数。”
“孤查到,塞外异族突击,是老皇帝和异族订立了盟约。”
这次,为的就是除掉将军府一众儿郎。
兆华将军有四个儿子,四个儿子又各自成家立业生了孙子,每一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各自有职位。
这些儿郎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震慑敌军。
老皇帝如何不怕?
他就怕自己终有一日江山变成韩家的了。
而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就是二皇子。
韩家不站队,只拥护皇上。
二皇子得不到韩家的助益,就只想毁掉韩家。
解洄州提前一步察觉到二皇子的意图,这才想着来通知韩兆华一声。
忠肝义胆之家,不应该因为皇帝的猜忌而灭族。
老皇帝老了,他死了之后,韩家依旧会拥护下一任皇帝。
提前择主,也不算背叛老皇帝,不是吗?
解洄州安静的坐着,他一点都不急。
他饮了一口茶,这还是他第一次和除了阿梨以外的人说这么多话。
兆华将军明白这些道理,可他不信。
不信老皇帝真的会那么绝情,他真的会设计将他韩家覆灭吗?
他韩家儿郎,大的四十几岁,小的十岁,他们都在战场守家卫国。
可老皇帝却开始猜忌他们了。
难道,真的得提前站队了吗?
太子今日来相告,他欠了他一份恩情。
可太子,会是下一任仁君吗?
皇帝必是要圣明,心怀仁慈之人,这样,天下百姓才不会遭难。
解洄州喝完最后一口茶,他打算离开了。
他的话,爱听不听。
不管有没有将军府的助力,他也能登上皇位。
他只是惜才。
将军府,不该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或许是和阿梨待久了,他都变得仁慈了。
想到秦霜梨,男人的脸色都好了许多,他的嘴角弯弯。
“阿梨。”
他可能是疯了。
他现在只要想想阿梨都觉得幸福。
他真的好想阿梨。
就在解洄州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嬷嬷匆匆赶来。
“将军,不好了。”
“小公子总哭不停。”
“吃也不吃。”
“老夫人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只能让老奴来请您过去。”
韩兆华听见有关于孩子的事,他立即起身。
“殿下,臣有事不能招待殿下了。”
意思就是,快走吧!
韩兆华是个男人,他的步子大,嬷嬷只能小跑着才能跟上。
一路上,她将小公子的情况说了一遍。
“小公子吃了奶嬷嬷的奶水之后,就全身起了红疹。”
“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将军,该不会是天花吧?”
天花的话就完了。
府中这么多个女眷,要是全都染了天花,不就要灭族了吗?
韩兆华大男人,脾气不好:“住嘴。”
他最讨厌这些不稳重的奴仆吵吵闹闹。
什么天花?
那么小的孩子说什么天花?
她在诅咒孩子吗?
嬷嬷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瞬间噤声。
将军的脾气不好,暴躁,整个府中都知道。
不过还好,将军虽然脾气不好,但他从来不随便处罚下人。
“将军,老奴说错话了。”
“是老奴不好。”
认个错,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韩兆华确实没再追究,他的步履匆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亲生儿子出事了。
嬷嬷口中的小公子,其实不是韩家子,那是个婴儿,不过几个月大。
府中下人都在传,那是将军的外室子。
最近的流言纷飞,都在说韩兆华养了好几个外室,如今又生了一个儿子,这会将儿子领回家了。
说来也是奇怪,韩家已经三代没生出过女娃娃了。
韩府还有一条奇怪的规矩,那就是每个儿郎,都不得纳几房姬妾。
虽然如此,但京城的世家女都不愿意嫁入韩府。
谁能忍受闺房寂寞?夫君要上战场杀敌,好几年都不回来一次?
可她们不免又嫉妒嫁入韩府的女子,羡慕她们没有后宅争斗,夫君也只有她们一位妻子。
所以这次韩兆华带回了一个襁褓婴儿才会如此引人注目。
外人都在看笑话。
这下,韩夫人该被气死了吧?
解洄州不想偷听别人讲话,可嬷嬷的那些话全部自动落入他的耳中,他转身的动作一顿。
他听错了吗?
红斑?
他不禁想起了他和阿梨的儿子。
吃了某种不能吃的东西之后全身长红斑,这种事情很常见吗?
若不常见,为何有人和他和他的儿子一样?
解洄州的脚像是被灌了铅一般的重,他久久没回神。
他也许久没看见两个孩子了,也不知道他们长大了没有?
阿梨以后会告诉两个孩子,他们有爹爹吗?
解洄州指尖紧攥,想到这里,他的心有些难受。
阿梨不喜欢他,当然不会告诉孩子,他们有爹爹这个事实。
男人沉默了许久,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他脚步一转,跟了上去。
他突然有些好奇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韩兆华亲生的。
最近京城的流言蜚语他也听见了不少。
他是不信的,可亲耳听到孩子的消息,他又信了几分。
罢了,他去看看。
他倒想看看,这个孩子长的红斑和他的孩子一样吗?
韩兆华没想到人会跟来。
这是他府中的私事,太子殿下跟来做什么?
“孤想看看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在驱使着他。
他就想去看看孩子。
韩兆华见他这般,他总不能赶太子殿下?
算了,也不是什么隐秘事,看就看。
韩府的女眷都在,好在她们都穿着整齐,倒也没有失礼。
解洄州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被抱在韩老太君怀中的孩子。
襁褓婴儿,看起来只有几个月。
想来,他和阿梨的孩子,也只有几个月。
韩兆华抱过孩子看了一眼,孩子身上确实长满了红斑。
“怎么回事?大夫呢?”
到底看过大夫没有?
解洄州上前一步,这样他更能看见孩子的全身上下。
然而下一刻,他呆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