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满意地点点头,眼中却略微闪过一丝失落,“兄长放心,只要甄家诚心相助,他日功成,定不负兄长与甄家。”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甄逸知道,自己已踏上了一条不归路,赌上了家族的荣辱与兴衰。
而且这件事从一开始遇到这个少女开始,就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张宁轻轻叹了口气,从今日起,她与甄逸的兄妹之情到底是断了。
自己逼着对方押上身家性命,
不过这也没什么,走向这条路上的人,注定是孤独的。
事毕,看着渐渐走远的身影,房内的屏风后面突然闪出一个身影。
此人头戴纶巾,一身儒服,颇有书生之气。
“圣女,难道就这样放他走了?”白雀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难道你让我把他杀了?”张宁忍不住噗嗤一笑。
白雀点了点头,“甄家势力不小,若是除掉他,再让陈平接管生意,我军财政便可稳如泰山。”
“不可。”张宁想都不想就否决了这个提议,“杀了他,世人会怎么看我?”
“不管怎么样我与他都有兄妹之名,若是真想要他的命,两年前就不会救他。”
“再说我山寨壮大,也没少得此人帮扶,黄巾军是仁义之师,又怎么能做这种以仇报恩的事?”
“在下失言了。”白雀连忙躬身致歉,又问,“只是圣女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
张宁面露微笑,关于对于商人的处置,她心里有一个埋藏多年的想法。
“过几日,你帮我拟好一份新规,凡是从商者,本人以及子嗣,甚至亲属都不得参军,治政。”
这个想法的冒出,是因为这个时期大量的商人都选择与朝廷为官的士人勾结。
比如徐州糜家,河东卫家,以及其他的商贾之家,通过贿赂士人,得到“孝廉”的名额。
这些有钱人也是有野心的,虽然自己有钱,但是在权力面前,这些财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保不住了。
因此,很多人就动了心思,想要迈进权力的圈子。
商人掌握大量财富,在获得权力,那是乱国之源,会造就一大批追逐利益的贪官污吏。
虽然在这个时代也是禁止商贾从政,可是东汉末属于礼坏乐崩的时期,由灵帝开头,只要有钱便能做官。
为了将混乱的世道拨正,以及消除隐患的种子,张宁才特地提出这个想法。
只是白雀显然不是很同意张宁的想法,开口出言反驳道:
“圣女,抑制商人从政,乃是旧制,若是施行,也只能管控冀州的商户,只是这样恐会让他们心生不满。”
“商人虽然眼中只有利益,可是他们带来的益处也不少啊,光是物资方面,便是极大的便利。”
“尤其是那些贩卖铁器、马匹、丝布的商贾,他们的这些货物于义军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在下担心此令一旦公示天下,商贾们知晓义军抑制经商之人,今后怕是再也没有商人敢来河北经商了。”
对于这样的问题,张宁自然也做好了应对,她笑了笑。
“重农抑商乃是古法,历代君王尽皆效仿,只因农业为立国之本!”
“不过为了争取商贾们的心,宁这里还有第二条政令,凡来河北经商者,免除一年租金,以及各种关税!除盐、铁、粮之外,其余资货一律免税!”
“什么!”白雀突然睁大了眼睛,满脸的愕然。
还不收税!减租金?
圣女疯了?
须知如今这世道可是乱世啊,许多人都还在易子而食,相应的,朝廷和官府所收的税也越来越高。
光是人头税,就压得整个天下的百姓活不下去。
尤其是在战乱频繁的地区,官府更是雁过拔毛,直接将往来的商贾敲骨吸髓,啃个干净。
恨不得将境内的每一块地图上,都设满关卡。
就像现代的小区,每个门都要建造一个收费卡口,即便是路过的也逃不了。
其实这都是古人玩烂的套路。
虽然每次收的看起来不多,但是各地关税加起来的收益,一天就很吓人了。
要是免除的话,这得少征多少税?
“圣女,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您三思啊。”白雀赶忙劝阻。“若是将商户们的税免除,百姓又会做何想?”
商贾本就不事生产,我们一面收取务农务工者的税,一面又减了商贾们的税,此举恐怕会失去民心啊!”
白雀口中的百姓,并不是如同俗世指的士人,在太平道看来,只有黔首才是百姓。
因此他们要收的民心,是这一部分百姓的民心。
他不好正面反驳张宁,只得搬出百姓,希望能让她改口。
“军师不必在劝,免税可是有诸多好处的。”张宁耐心地解释道:
“一来可吸引商人来冀州经商,二来能促进物资流通,三来能刺激工坊发展,让百姓们有更多的就业机会,这些举措最终都能惠及黔首。”
“再者,幽州与并州的马商,如果想把战马贩往吴地,为了节省关税,则定然会选择从冀州经过。要是我们正好缺马,岂不是可以直接收购?”
“不仅是粮食,还有布匹,铁器等物,便可以源源不绝的经过冀州,如此货物充足,价格便可以降下来,我们就能以更低廉的价钱收购。”
“至于我们多挣出来的钱,便可以在当地兴修水利,修建道路,这不是更能为百姓谋福利吗?”
白雀恍然大悟,佩服的五体投地,眼中满是崇敬之色。
“圣女您对这些商贾又打又拉,利用他们来充盈我义军的物资,恢复冀州百姓的民生,此法真是绝了,即便是管仲在世,也不及您十之一二!”
张宁轻轻摇了摇头,她可比不上管仲,打压商贾,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不让商贾的手触及军政,是因为我决不允许我太平道里面,也出现一个吕不韦!”
且说张宁在颁布这两条新政之时,冀州又掀起了另一场腥风血雨。
由太平道圣女主导,没收所有大小士族的田产,分给佃农或是无地农民。
黄巾大帅们亲自带领大军,号召冀州百姓开展的“打士族”的活动。
整个河北都传着“打士族,分田地”的口号。
一时间,冀州动荡,天下震动,一夜之间,许多本地士族纷纷携老带幼,卷起自家的资产逃离冀州。
而其他各地的百姓听说了这个消息,有的甚至自发来冀州打士族,就为了到时候能够分一块土地,好养活一家老小。
这一阵笼罩在河北士族们头上的风暴,很快刮到了洛阳。
士族圈子里一时间炸开了锅,许多人开始坐不住了。
从河北逃离出来的士人们纷纷联合上书,请命天子出兵剿匪。
洛阳城,皇宫内。
刘宏看完河北士人们的联合奏表,嘴角略微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向阶下的群臣问。
“诸卿,日前黄巾匪首张宁,在冀州大肆打压,杀害士人百姓,汝等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