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显然是在回答空量和尚最后一个问题，那个问题是他问陈拙“你究竟是谁？”

    而陈拙很显然是要在万丈红尘中扮演空量的爸爸，这理论上肯定是能行得通的，因为空量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肯定是有爸爸的。

    如果遇到覃如玉这种先天生灵，就算将对方拖入万丈红尘中，倒是不可能扮演对方爸爸的。

    所以陈拙的红尘道目前来说还是一个超厉害的幻境，不是这红尘道有多厉害，而是每个人都有弱点，只是第二重的‘红尘有我’，不仅能将人拖入幻境中，陈拙还能跟着进入幻境，有针对性的扮演各种身份，并以这些身份来攻击对手情绪上的弱点。

    相当于有针对性的生成一个直指弱点的幻境，只要你曾是一个人，曾经历过爱恨情仇，都会受到极大影响。

    这就是专门坏人道心，搞人心态的神通。

    很快空量就落入红尘道中，他已经不是证得果位的佛门使者，而变成了一个尚未接触佛法的普通少年。

    他有家庭有父母，生活在一个平凡的村庄。

    这里显然是空量幼年生活的地方，从背景来看应该是仙界一隅。

    幼时的空量叫做阿亮，他与大多数孩子一样，有着完整的童年，父母疼爱，有朋友伙伴。

    阿亮最好的朋友叫做阿衡，两人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年少时还有着相同的梦想，长大以后一起加入猎妖队，要去杀九境大妖，奋斗那一丝成仙的机会。

    陈拙知道这是典型的仙界背景，在仙界很多地方都有猎妖队，而没有成仙的妖族，也有对应人族的炼气筑基结丹这种境界，九境大妖就是渡劫期的妖。

    至于成仙后，那仙就是一种更高级生命体，自然没有了人与妖的分别。

    甚至不管是人是妖，只要成仙后都是同类，反倒是仙与人不再是同类。

    在阿亮的意识世界中，阿亮的父亲是陈拙，阿衡也是陈拙，他身边熟悉的男性，基本上都是陈拙。

    一开始陈拙并没有去干涉阿亮的人生，只是他对阿亮更好，让他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朋友的关爱，乡亲的和善。

    很快阿亮的转折点到来，一个传教的和尚来到村子，而阿亮就成了那个被洗脑的信徒，从那一日起，阿亮萌生了剃度出家入佛门的心思。

    这就像一个种子，随着时光流逝在阿亮心中生根发芽，最后变成了追求，变成了此生唯一。

    终于有一天，阿亮下定决心，要去寺庙剃度出家。

    虽然家人劝阻，哪怕父亲已经卧病在床时日无多，阿亮的求佛之心还是坚决。

    某日一早，他在屋外对着卧病在床的父亲磕了几个头，而后毅然决然的离开，进了寺庙跪在了佛前。

    寺庙主持很看好阿亮的慧根，亲自为他剃度。

    不过就在剃度进行到一半时，一个少年提着一把刀，怒气冲冲的冲入了庄严的佛堂。

    “阿亮，你这个不孝子。”少年一脚踏入佛堂，就怒目而视的对着阿亮骂道。

    来人正是阿亮的好兄弟阿衡，当然其实是陈拙。

    被阿衡这么一吼，主持剃度的手也停了下来。

    “施主，贫僧法号空量，这世间已经没有阿亮了。”阿亮转头看向阿衡，一脸的平静。

    阿衡没有理会阿亮的话，只是看到他这个样子，更加愤怒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走后不到半个时辰，你爹就死了，他是被你活活气死的。”

    “阿弥陀佛，如今我已皈依我佛，世间种种已与我无关，施主还请回吧。”阿亮已经有些大彻大悟的样子，或许他真的天生就适合当和尚。

    阿衡一脸失望的看着阿亮，其实此刻的阿衡就是陈拙。

    下一刻阿衡再次开口，并且语气满是嘲讽：“你的佛？阿亮你难道忘了，是谁将你养这么大？你母亲去世的早，都是你父亲又当爹又当娘的将你拉扯大，那时候你的佛在哪里？他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好东西都给你留着，那时候你的佛在哪里？你十岁那年突发恶疾，是谁连夜背着你走了几十里山路去求医？那时候你的佛又在哪里？你明知自己父亲病重，不在床前尽孝，还跑来皈依你那狗屁的佛......”

    陈拙越说越难听，旁边那些僧人有眼含怒意的，也有低头默念佛号的。

    阿亮神情一滞，他终究要没有成佛，而阿衡说的也都是事实，目光深处也浮现出愧疚之色。

    这就是红尘道厉害的地方，只要还有情感，这近乎真实的幻境，就能无限放大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

    而且这些话还是曾经最好的兄弟说出来的。

    显然陈拙这才只是刚刚开始，见阿亮没有动静，他继续提高声音，更加鄙夷与不忿的说道：“你的佛何曾管过你死活，而今你却抛弃将一切都献给你的至亲，你这个无父无母的东西，你好狠的心，难道这就是你的佛教你的？”

    陈拙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阿亮的心头，这潜藏的愧疚情绪汹涌而出，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轻微的颤抖。

    上一世陈拙也没少和佛门打交道，就曾靠着一张嘴，搞坏了好几个菩萨的道心，对佛门的套路他也非常了解，小小阿亮手到擒来。

    清晰的感受到阿亮的情绪变化，陈拙知道该上猛料了，下一刻只见他撩起自己的衣摆，手中刀顺势斩下，衣角便被斩断飘落。

    “你心父无母，畜生不如，不知感恩，令人不齿，心无责任，枉为人子，你这样的不配做我好友，今日割袍断义，往后再无你这兄弟。”

    “你尽管去找你的佛，殊不知真正的佛一直就在你身边，视你如命的父亲就是你的佛，待你如手足的兄弟就是你的佛，记挂你冷暖的亲人就是你的佛，是你自己舍弃了真正的佛，你永生永世也成不了佛......”

    陈拙掷地有声，尤其是最后一段排比句，那更是久久的回荡在佛堂之中。

    下一刻阿亮神色大变，他忽然抱着头痛哭起来，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佛并没有给他什么，但是父亲是真的毫无保留的在爱他，如果有佛的话，那父亲确实是最大的佛。

    “不......不是这样，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弄丢了自己的佛......我不配为人......”阿亮抓扯着自己只剩一半的头发，他明显已经疯了。

    随着阿亮心魔滋生，两重幻境同时消散，陈拙笑着落在一粒白子，而空量和尚则从石凳上跌落，狼狈的倒在地上。

    紧接着空量和尚痛苦的抱着头，同时他光溜溜的脑袋上，竟然开始长出了头发，很快就变成了幻境中阿亮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