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药脸上的惊愕,让柳无忧的脸颊直至耳根都染上了绯红,她轻轻瞪了末药一眼,嗔道,“末药,你怎地如此大惊小怪?莫护跋竟与你自幼相识,这缘分委实奇妙。”
末药身子前倾,几乎贴近了案几,眼眸中满溢着好奇,催促道,“快细细道来,无忧,你与我兄长之间,究竟是如何生出这番情愫的?”
柳无忧被末药的急切逗笑,又觉羞涩难当,她轻轻抬手,指尖轻触末药的额头,低语道,“我在北狄养病之时,莫护跃将军将我托付给了莫护跋。那数月里,我寄居在他府中,每日早晚,他都不忘前来探望,渐渐地,我们便熟识起来。后来,他更是频繁造访我所居的小院,每次都会带来些新奇之物,或是翱翔天际的鹰隼,或是精致可口的点心……我离开那日,他却未曾露面。直到昨日重逢,他直言不讳,说是专程为我而来,欲将我接回北狄,许我为他的新妇,让我细细思量。”说到这里,柳无忧的声音愈发轻柔,面颊上的红晕更是深了几分。
末药听明白了,李穆之的新妇要没了,她甚至走了个神,暗自为李穆之叹息。
“那么,无忧心中究竟作何感想?不过,看你提及兄长的神情,末药斗胆猜测,此事定非表面那般简单。”末药狡黠一笑,贴近柳无忧耳边,戏谑道,“无忧,你就别藏着掖着了,你的眼神早已泄露了。莫非……以我兄长的性子,他是不是已经对你有所行动了?”
“末药,你真是疯了!”柳无忧脸颊绯红,犹如火烧云般绚烂,情急之下,又是轻戳了末药一下。
末药收敛了嬉笑,转而认真起来,温言劝慰道,“好啦好啦,我不过是逗逗你。但无忧,你心中的那份情愫,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若你真能与我兄长结缘,他定会以心相待,珍惜如宝。”说罢,她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柳无忧,等待着她的回应。
柳无忧沉默不语,面上流露出犹豫。片刻后,她轻叹一声,眉头微蹙,“我心中也是纷乱如麻,诸多思绪难以理清,容我再好好想想吧。”
末药也不再多言,只是趴在小几上,嘴角挂着一抹神秘的微笑,悠然道,“反正,我心中已有数。我兄长相貌堂堂,不乏爱慕他的女子。若无忧无意,世间好女儿众多,总有一人能与他心意相通。”言罢,她咯咯笑出了声。
柳无忧被末药这番话逗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娇嗔地瞪了她一眼后,也伏身趴在了小几上。
末药在柳府逗留了一日,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刚踏入凝紫院的门槛,迎面撞上了等候多时的李穆之。
“请坐吧,与我共进这餐食。”李穆之坐于榻上,手轻轻一扬,示意末药落座,同时细心地将碗筷一一摆放在她面前,“无忧的身子可有恙?一切安好?今日,我随莫护跋前往酒肆小聚了一番。”
“噢,你日理万机,还这般挂念。”末药轻咬着蒸饼,缓缓饮下一口鲜美的鱼羹。
李穆之夹起一块色泽诱人的肉,轻置于末药碗中,眼含笑意地打趣道,“往日里,你见到肉食可是眼睛都亮了,怎的今日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温文尔雅起来?”
末药微微一笑,解释道,“哦,是这样的,今日在无忧那里,尝到了不少珍馐美味,此刻尚不觉饿。”
“怕是累了吧。”李穆之低笑。
“确实有点累了,现在只想找个舒适的地方躺着。”末药轻轻吸了吸鼻子。
李穆之伸手轻触末药的额头,又比对了一下自己的,“好在并未发热,你就安心在这里,靠着软垫小憩一会。我就在你身旁陪伴,可好?”
末药立即恢复了精神,俏皮地反驳道,“那可不成,万一我睡着了,你趁机占我便宜怎么办?我可不能吃亏!”一句话说得李穆之哑然失笑。
\&放心,我怎会那般待你。\& 李穆之的声音温柔如水。
末药有些无力地笑道,\&若我真躺下,便会沉沉入睡,还是稍后再回房安歇吧。\&
难得的是,今日,两人相聚少了往日的斗嘴。
\&下月,待先皇入土为安后,我们便于十二月成婚。我已等待太久!\&李穆之突然宣布。
末药手中的羹匙微微一顿,抬头望向李穆之,随即又低垂下眼帘,继续搅拌着碗中的羹汤,“你不必如此为难自己,老夫人那一关便难跨过。还是寻一名门之女吧,别再为我费心了。这样,对所有人都好……我也不愿再面对老夫人那严厉的目光和指责。”
言罢,末药放下羹匙,吃下了碗中的最后一口食物,随后站起身,下了榻。
\&正如末药所言,我也将此事就此放下,自此以后,你我各自安好,互不相扰。\& 李穆之低沉道。
末药脚步微微一顿,朝殿门而去。
随后的日子里,尽管末药居于凝紫院,却刻意避开了与李穆之的每一次相遇。每日有序而单一,每日晨光初照时踏入宫门,至夕阳西下时分方归府邸。每当休沐之日,她便会前往探望莫护跋。
时值十月,宫中景致已换,树叶尽落,唯余松柏苍翠,点缀于宫道两旁,为这萧瑟的宫道添上一抹生机。夏草如同往日一般,早早地等候着末药的到来,两人相见甚欢,末药自然地挽起夏草的手臂,边走边谈,交首接耳间,已至正华殿前。
\&娘娘如今身子日益沉重,行动愈发不便了。\& 夏草忧虑道。
\&此刻正是艰难之时,挨过这段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雪见需得适当活动筋骨,你们务必多劝她在殿内走动走动,这样生产之时方能更加顺利。\& 末药语带温情道。
\&是,奴婢记下了,多亏姑娘细心关照。\& 夏草感激地回应。
两人踏着青石铺就的小径,一步步向正殿的石阶迈进。
末药迈步入殿,一眼便瞧见帷幕深处,雪见扶着隆起的腹部,走来走去。
“姑娘,你瞧。”夏草笑道。
\&皇后娘娘十分听劝呐,胎息强健。\& 末药与夏草相视一笑,向雪见走去。
雪见满眸宠溺地低头轻抚腹部,笑道,\&末药来了啊。这几日,这孩子愈发调皮,每到时辰就闹腾个不停。\&
\&皇嗣如此好动,定是个健康的小皇子或小公主。\& 末药笑应。
“正是。”
末药忽闻声止步,循声望去,只见萧展皇帝也在场,她连忙上前,\&陛下。\&
萧展目光温和地示意末药落座,笑道,\&末药来得正好,我正有事相询。\&
末药在萧展右手边落座,问道,\&陛下,不知所议何事?\&
\&京城内外,有十几所药署。这些药署皆设有籍田以自给自足,而今年又是丰收之年,粮食收成颇为可观,且有不少结余。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如何处置这些多余的粮食,方为妥当?\&
末药未曾料到萧展会提及此事,略一思索后,谦逊道,\&陛下,末药才疏学浅,所言或有不当之处,还请陛下明察。\&
萧展欣然点头,笑容满面地说,“末药,你尽管畅所欲言,无需顾虑。”
“听闻京城设有义仓,何不从中辟出一隅作为专用粮仓,专门储存来自寺院与药署的盈余粮食,并详细记录在册。此粮仓专为支持寺院与药署的籍田之用,若来年春耕时节,耕作籍田的农户遭遇粮种短缺之困,即可先行借贷,以解燃眉之急。待到秋日,若籍田丰收,农户自然归还;若遇歉收之年,则可将此粮作为援助,助农户度过荒年难关。”末药娓娓道来,言毕,她略带紧张地望向萧展。
“雪见,你看,我就说末药定能想出良策吧。”萧展不禁朗声大笑,转头对雪见说。
“那是自然,末药曾在医署、乡里行医,自然了解民间难事。”雪见温婉笑着解释道。
“正是,末药自小也耕过田。”末药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