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仙皱眉,这些文字透露出的信息很危险,光是品读就能感受到引章濒临崩溃的精神,日记的篇幅也是越来越短,节奏越来越快。
从日期来看,已经越来越接近当前的时间点了。
【*】
新月纪449年三月二八日,天气:?
我早该明白的,他们怎会给我一个好去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我们这些圣女,都是献给月神的祭品。
谎言,全都是谎言。
这座广寒宫,它吃人。
没有无用的课业,每诵经一次,念诵者便会增强一分与月神的契合度,直至成为完美的饵料。
她们那些消失的人,是因为她们足够虔诚!比如我那可怜的隔壁床,她真信了那管事的说辞,只要每日认真的赞美月神,诵经千遍,月神便会满足她的愿望。
是我的叛逆救了我。
因为我从不相信任何神只,任何承诺。
每一次敷衍了事的早课晚课,都阴差阳错的将我推离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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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章用何等手段得知的真相暂不探究,这些都要等游仙亲眼见到引章才能清楚。不过有一点很明确,引章目前的状态很不好。
看到这里,游仙拿出水晶球再次确认了球内引章血液的情况,潘多拉说过,只要血液还在跳动,那人就还活着。
还好开锁只用了三分之一,还剩了三分之二滴血可以用来确认引章的状态。虽然不如之前观测的准确,但也勉强够用。
引章的日记还剩下最后一篇。
【*】
(这次连时间天气都没有写,字迹也变得十分潦草。)
我后悔了,我那时应该向游仙要一个承诺的。
没有人救我,没有神救我,没有人......唯一可能来救我的,竟只有游仙......
她们见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献祭成功,想要让我成为下一个管事......她们说我很有天赋,只需诓骗下一批的圣女认真做课业就能在这月宫好好的生存下去......
但,
我不想骗人,我不想害人,我不想杀人......
游仙游仙游仙游仙......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最后一张纸上是全然的崩溃,字字泣血,游仙看着几乎写满日记的‘游仙’与‘救’。心弦共鸣,游仙能想象到引章是以如何的精神状态写下这段话的。
几乎能溢纸而出的绝望。
像是被捆住手脚沉向深海的人,连悲鸣的可能都被剥夺。
求救无门,即使这伪装成曲谱的日记被留在这广寒宫中,即使游仙手中真有引章的血,引章在决意留下这曲谱时,图的也不过是那极小极小的可能。
不过游仙还是看到了,‘可能’变成了‘必然’。
几乎在瞬间,游仙便从那共情的状态中脱出,万千七情悄然出现,为游仙吸走了所有可能影响判断的情绪。
情绪可以帮助人理解,但在做决策时,它最好靠边站。
她还不够强,游仙冷静的判断,以目前游仙的水准,绝无可能仅凭自己的实力救出引章。
引章是跟着月神大部队的人一起撤离的,就血液的状态来看,当前的危机不重。生命无碍,但心理上却出了很大问题。
条件所限,游仙只能从这些日记中拼凑引章的经历,引章作为一个以‘完美未婚妻’为目标培养的女孩,她如今也只有十六岁。
十六岁的年纪,从天堂坠向地狱,目睹死亡,直面血淋淋的真相,甚至要被逼着成为加害者。
或者说,引章极有可能已经在像上一个管事那样,诱导新的圣女成为合格的祭品,游仙的眼神平静到近乎冷酷。
引章她怕是,没有拒绝的权利。
又是没有选择!
游仙将七十二籽从手腕上解下,再放到桌上。
都一样,你们没得选,引章也没得选,不论什么身份,大家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被剥削。
而这便是亚当社会的底色。
月宫如何,月神又如何。引章不是提了么,月神是这九千现世中唯一的女性神只。呵,若月神真是个好差,又怎会轮到女性。
哪来的天上宫阙,游仙只看到一座血肉枯骨铸成的王宫。
要靠少女献祭才能存活的神,根本就不该存在。
......
今夜刮起了风雪,雪粒被风裹挟,一猛子扎在窗上,雪沫四溅。
一下一下的,不仔细听,还以为是有人躲在外头敲窗。
横竖是睡不着了,游仙披上外袍决定出门寻寻线索,生活的痕迹没有那么容易去除,万一还能找到些日记呢。
本就不是外出的好时间,外头的能见度很低,但是再大的风雪也拦不住一个誓要出门的魔女,游仙眼中的红色悄无声息的亮起,宛若这雪中盛开的红梅。
雪的动作被放慢了,原本杂乱无章的狂野舞蹈变得有迹可循。
廊下的琉璃灯上也积了一层雪,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好大的雪,你要出门吗?”身后传来青黛的声音,她眼中的魔纹也亮了起来,烟雨风雪混杂在一块,从黑暗处缓缓出现。“巧了,我也要出门,不如一起。”
不是那种,‘今天天气很好,不如一起走走’的正常邀约,而像是,‘今天天气不好,但也可以一起走走’。
走走便走走,游仙推着青黛,走入了这场风雪。
“听小苗说,你不大认得路。”青黛双手结印召唤风元素,为二人开道。
属于青黛的温和风力环绕着游仙,如同坚实的屏障,隔绝外界风雪。雪地上一条清晰的路被风画了出来。
“果真是个心直口快的,这就把我的糗事告诉你了。”游仙对于青黛知道这件事丝毫不觉得惊讶。
小苗本就是藏不住事的性子。
可以理解。
“寻常日子里,你也的确不需要认路。”空间一系,来去随意,前提是不能被限。“不过在这广寒宫中,我也可为你引路。”青黛的魔力在雪地上转了个弯,指引游仙右拐。
见状,游仙便推着轮椅转向右侧宫道。
扭头看向沉默的游仙,青黛奇道,“怎么不问我去哪,要干什么?这样下去被我卖了都说不准。”
有什么好问的,不管是广寒宫殿群内的名字也好,除青黛之外十七位少主的名字也好,代表纹样也好,被塞进清凉殿里的九人男团也好,游仙其实大部分都没记住。
人或脸,都没对上号。
只不过依稀记得数字而已。
再说了,青黛若是真想卖她,又怎会对她游仙说出这番话。
于是游仙回道,“那你就卖好了,记得多收点钱。”
“怎么可能卖你,卖了我自己都不会卖你。”青黛失笑,“今晚是个好机会,带你去吃点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