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惨叫,鲜血淋漓。
是无穷无尽的杀戮。
北灼言匍匐在地,泥土里混杂着血腥味,钻入鼻腔。
费力地直起身子,入目的景象宛若人间炼狱。
心脏莫名充斥巨大的悲戚,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就是……
他遗忘的记忆吗。
空间里,北灼言躺在灵泉水中,双眸紧闭,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像是在忍耐着什么痛苦。
弗清念支着下巴,坐在池边打量着他。
真是奇怪……
他灵魂里一直很稳定的恶气,怎么会突然暴动起来。
明明一直跟在她身边,也没有接触过什么刺激的东西。
弗清念轻叹一口气,将手搭在北灼言的腕上,精纯的灵气不要钱地输送。
水中男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躁动的恶气也缓缓被压制下去。
感受着北灼言身体里的气息逐渐平稳,弗清念刚准备收回手,手腕却突然被握住。
下一秒,巨大的拉扯感传来,整个人直接被拽进水中。
弗清念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地被呛了口泉水。
“咳咳……”
发生什么疯……
话还没说出口,脖子被一双大手死死掐住,整个人被按入水底,不能动弹分毫。
弗清念费力地睁开眼,对上了那双璀璨的金眸。
是滔天的恨意,带着疯狂和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它们……”
弗清念抬手扯了扯脖子上的手,但纹丝不动。
“杀了……谁?”
弗清念说话有些费劲。
虽然北灼言不会对她造成伤害,但窒息感依旧存在。
“我的……族人。”
陷入疯狂地北灼言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郁的悲伤。
人类,屠杀了他的族人。
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里,全都是这样的场景。
“不是我…北灼言。”
“你清醒一点。”
但显然,这样的话并不能唤醒陷入仇恨的北灼言,反而让他更加愤怒。
“虚伪!”
“为什么不敢承认!”
“我们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得到这样的惩罚。”
“难道妖,就不配存在吗?”
弗清念一愣,望向北灼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
“妖,当然配存在。”
“是人类自私,贪婪,妄图得到一切。”
北灼言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一时僵在原地,脑海里更加混乱,像是要撕毁灵魂一样的钝痛。
灵魂里的恶气沸腾着,不断地叫嚣,放大北灼言心里的恨意与欲望。
杀……
杀了人类…
全部…抹杀。
弗清念脖子上的手指越收越紧,她几乎无法开口说话。
“…静心。”
清冷的声音如同一道天光洒下,驱散所有黑暗,带来温暖与生机。
北灼言只觉得灵魂中传来一阵暖流,脑海中浮现的纷杂消失殆尽。
眼底的恨意一点点消失,记忆回拢。
指尖传来冰冷细腻的触感。
北灼言终于回神。
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掐在少女的脖子上,不由一僵。
“清醒了?”
“还不松手?”
弗清念不带什么情绪地开口。
好累……
养妖兽好难。
尤其是这种有病的妖兽。
北灼言松开手,将人从水里捞起来,抱起来放到池边。
强忍着贴上去的欲望松开了手。
站在泉水中她对视。
坐在池边沿的少女并没有比他高多少,堪堪与他平视。
北灼言静静地打量着少女的表情,很平静,与往常一样,没有一丝波澜。
明明刚刚还被人按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却没有一丝不悦的表情,连皱眉都没有。
似乎,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
没有底线的包容。
北灼言后退一步,池水随着他的移动泛起波澜,和他的心一样。
“你……”
张嘴说了一个字,又顿住。
“想说什么?”
弗清念抬手烘干了身上的水汽。
她不喜欢湿哒哒的感觉,衣物粘在身上的感觉并不舒服。
“为什么契约我?”
北灼言紧紧地盯着少女的脸,不错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被封印的那段漫长的岁月里,他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
他听到那群妖兽们说…
被人类契约的妖,往往都不会被善待。
为人类所用,付出生命,是常态。
死了,就再换一只。
无人在意。
更不会有人会精心呵护。
所以,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好……
是欺骗,还是暂时的伪装?
他想知道答案。
他不想永远处在被动的局面,任人宰割。
弗清念烘头发的手顿住,有些诧异。
北灼言平日里不是在吃药就是睡觉,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就算说话,也都是不欢而散。
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她别有目的,总是用仇恨的目光看她。
这是第一次,他这么平静地询问。
“我不想与你契约。”
“我对剥夺别人的自由,没有任何兴趣。”
顶着男人怀疑的目光,弗清念继续手里的动作,语气平静。
“那只是一场意外。”
连她都没法阻止的意外。
北灼言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一个回答。
这枚契约,竟然是一场意外吗。
“所以,放我走是真的?”
“是。”
一个字,没有多余的废话。
直白,有力。
一切的疑问似乎得到了解释。
她从未想过契约,她把他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依附于她的奴隶。
给他足够的自由。
疗伤,养病。
是怜悯。
她觉得他可怜,所以处处包容,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逻辑上说得通。
可人类,惯会说谎。
北灼言盯着弗清念的眼睛,企图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但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微微凑近,伸出手扣住少女纤细的脖颈。
“不要骗我。”
不然,就杀了她。
他无法分辨,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但现在,他愿意暂时的相信她。
猛兽被拔掉了爪牙,只能以低吼来恐吓威胁。
“你恢复记忆了?”弗清念淡淡地询问,并不在乎脖颈上的那双手。
他没有用力。
只是虚虚地握住。
困兽,总是警惕又敏感。
但她,已仁至义尽。
并不想作出多余的承诺。
她讨厌麻烦。
北灼言松开了手,垂在身侧握成拳,“只是一部分。”
只是零星的几个片段,但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但他对人类本能的厌恶与排斥说明了一切。
弗清念看了眼男人额上狰狞的断角,又随意移开。
她对他的故事并不感兴趣。
“记忆开始恢复,就证明你的灵魂快要补全。”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去除你灵魂里的恶气。”
“你对它了解多少?”
这是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沾染上的,还是得从源头上出发。
“不多。”北灼言声音森冷。
那些黑雾是镇压他的手段,不知源头,生生不息。
北灼言眯了眯眼睛,补充了一句:“那些东西,似乎非常想要吞噬我。”
还有他的火。
想到自己火被那肮脏的东西包裹,他就忍不住想杀人。
弗清念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指望他还不如靠自己。
还是她自己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