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秀梅被高福莲扯了一下,跟着叫嚷,“爹,早点回家吧,外面可冷了,爷爷奶奶还要睡觉呢。”
平日顺着儿媳妇的王金花使劲瞪着外面,和高福莲隔着墙交锋,“福莲啊,这还有事儿,金凤在县里出点事儿,让他们兄弟俩拿个主意。”
高福莲推门进来,假笑满脸还带着嫌弃,“他就一个开车的有啥主意,喝酒行,开车行,马家有啥事以前不都是大伯和小姑子做主吗?我家金明人笨还老实,跟着出点力气还行,出主意也没那脑子呀。”
马秀梅跑到马金明身边,双手拉着他,“爹,赶紧回家吧,说好明天带我去供销社买头绳呢,就知道待这抽烟。”
马金明借势被女儿拽起来,马秀梅又在身后推着他走,边走边回头对马秀梅一脸宠溺,“这孩子,我陪你爷你奶坐一会儿的,你就那么想我。”
又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爹,娘,大哥,孩子催,我在这也帮不上忙,明天需要我出车叫我一声,别推诶,秀梅,我话还没说完呢。”
“慢点走,别把你爹推跩喽。”高福莲跟在后面数落女儿。(跩读阴平,摔倒的意思)
一家三口打打闹闹消失在大门外,马奎山脸色发青,惯常知道小儿媳自私自利眼皮子浅,贪吃贪睡没皮没脸。
今日家里出这么大事儿,那声叫喊恰好打断自己的话,要说不是存心的就是没良心。
马金凤出了这么大事,让马金明出点力怎么了?
真是瞎了眼哄出这么个玩意儿,马奎山只当自己看错人,不承认往日被马金明小恩小惠收买,忘记家里贡献最多的老大一家。
王金花被高福莲气得浑身哆嗦,她岂能看不出小儿媳刚才的举动,带着马秀梅演戏给她看。
在她眼里,小女儿是她心尖尖,儿媳再好也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隔着心呢。平时在家唠叨小儿媳好吃懒做的时候,老伴劝他是小儿子选的,金明养一辈子是他乐意,良缘孽缘也是自己选择的。
酿成今日的苦果,她含着泪心里憋气也得吃下。
“简直就是没良心,到底是外嫁女,看到小姑子落难她倒是跑的快,咋不卡死她呢。”(卡-摔)
马奎山不想让老大听到这些抱怨,过往都是夸小儿子一家的,“行啦,也怪咱们平时太惯着她了,养成她这四六不分的混账样。”
“大成啊,那个你弟弟和弟妹不懂事,他们也确实没什么关系。”
“爹,小凤和大明也说过我就是一个赶大车的,他们一个干事一个开大车,肯定认识人比我多,你觉得我有什么办法。”
马金成少见的装糊涂让马奎山脸面难堪,“老大,就一句话,你能不能找老何家。”
“我去老何家怎么说?我妹妹搞破鞋被抓了,让他们活动活动关系?发生这种事儿,人家恨不得马上跟咱家撇清关系呢。”
“不要说那么直白。”
马金成笑比哭还难看,“爹,马林现在跟那边比跟我亲,这事第一时间肯定就通知那边。他知道英子抹不开面子心软,回来就把人送下礼镇,防着我张嘴求人呢。”
马奎山头疼,这个孙子跟他对着干,他又不能对马林用手段,将来真给自己棺材扔沟里,他还能化成厉鬼弄死孙子?
那马家的血脉岂不是断了!
对马林真是牛吃南瓜-无处下嘴。
“你回去跟他好好唠唠,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
马奎山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没个结果,索性直接把找人的任务压老大头上,谁让老大老实听话,人还孝顺。
这事逼一下,说不定就成了呢,不成的话,就得他们老两口出马,到时候跟何富英马林母子的关系可能会更差。
先把眼前这祸事渡过去吧,大不了以后服软跟大儿媳赔礼,以何富英面瓜的性子,肯定会原谅他们逼迫马林的事儿。
马金成步履沉重走到家门口,一推门,里面锁上了,要是英子在家肯定会给他留门,儿子嘛,惹不起,转身朝运输队走去。
值班的人见马金成过来,“马大爷,这么晚还有任务?”
马金成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被锁在门外,嗯嗯啊啊,找个等电话通知的理由糊弄过去。
躺在长椅上,叹口气,早知道不跟儿子关系搞那么僵,早知道当初不应该听小凤的让儿女辍学,早知道……
一夜睡的香甜的马林起床,马红梅已经在贴苞米面饼子,见马林起来,叽叽喳喳,“大林,你还真买了二十斤棉花,娘也开始藏心眼,都放我炕柜里了。”
“今天去挑花布,留出八斤棉花给你做被子,其他做棉袄,哦,还要给太姥和姥姥做棉马甲。”
“六七斤就够了,被子用那么多棉花浪费了。”
“也行,我还给你买了一条毛毯,没带过来,怕娘见到又唠叨,加上棉被冬天足够用了。”
“那老贵的毛毯,你真舍得。”
“那我给我媳妇留着。”
“呸,你这么点就惦记媳妇,羞不羞。”
“大姑姐吃弟妹的醋,不合适吧。”
“不行,反正给我的毛毯不许给别人,我还没用过毛毯呢,听说盖着老暖和了。”
“不会用了吧,毛毯铺褥子上比盖着还暖和,毯子大可以铺一半盖一半。”
姐弟俩吃过早餐,赶着供销社开门的时间进去,马红梅左挑右选,相中蝴蝶采花的红底色花布。我小时候有个梅花鹿的小花被,比这个好看。 马林还是被这种色彩搭配震惊,感谢50年代上海华东纺管局的设计师们带来的花布,衍生此后一系列大红大绿的花卉、鸟兽图案。
马红梅又挑了两种花色,一种花色给自己做棉袄,另一种花色给娘和姥她们用。
交钱交票,马红梅高兴去上班,马林扛着布回家,然后去镇委会上班。
昨天上礼镇人武部军事科干部也去了,马金凤这事一晚上传遍小半个镇子,见到马林过来大家闭上嘴。
一半是照顾当事人的家属的脸面,马林划清界限那也是他血缘的小姑。
另一半是怕马林发飙,军事科回来绘声绘色描述马林的现场表现,大家都带着忌惮。
王长发往死里整,自己的姑姑也往死里整,这人有点轴,见不得歪风邪气。
人是好人,就是过于无情了。
马林正想找何富江说这事,让他提前有个准备,不能帮马家出头。
外面跑进来一个治保委的,“大林,快出去看看,你爷你奶正在外面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