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整个191都被‘扳机狂暴效应’所影响，但也许是身体的某一部分出了问题，有些人天生不会完全被这种效应控制。我知道你也属于这类人，正因如此，我才把你带到这来。”伊莱贾重新提起精神，打断了12的搜索，“现在的191大概有500多名‘玩家’，如果再生仪真被关闭了，不知会有多少人被‘删号’，所以……”

    “所以你希望我加入你，和你一起狙杀那些快达标的人？”12无语地看了他一会，“你就没想过从源头处理这个问题？”

    既然再生仪会被关闭，那在关闭掉的瞬间重新启动它不就好了？

    伊莱贾露出一个苦笑，从地面折了根蜡烛点燃，朝着其他人说到：“你们先去忙吧。”

    等大家走得差不多了，这才向着12一招手：“你跟我来。”

    12也不知他到底卖什么关子，莫名其妙地跟着他离开了蜡烛间。

    直到走出蜡烛间的门，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下层区域，这次因为有了光源，所以下层区域的环境也清晰了不少。

    一边走，伊莱贾一边向他解释：“你知道么，191号‘副本’其实并非封闭空间，上层区域虽然被墙壁所包围，下层却不同。”

    两人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很久，直到走近下层区域的尽头。

    12瞪大了眼睛。

    这个下层区域的边缘没有门，没有窗，甚至连墙壁都不存在——那是一片毫无尽头的深渊。

    而在深渊之上，离他们大概有一百多米左右较高的地方，一个银白色的平台十分突兀的出现在那里，上面摆着怪异的钢铁装置，从装置开始，向外蔓延出无数的红色电线，宛若狰狞的血管，发出的热能甚至连空气都扭曲起来。

    “那便是再生仪。”伊莱贾看向机械，“虽然我们团体要求进入191的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可现实情况是我们想靠近也没有办法。”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当然没办法过去。

    “再生仪会让处于191的人们无限复活，但这个副本并非毫无‘删号’手段。”伊莱贾低头看向深渊，“只要肯从这片深渊跳下去就行。”

    12也看向毫无尽头的深渊，不知怎么的，心里涌出一股恐慌：“跳下去……会怎么样？”

    “这片深渊没有尽头，跳下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过。”伊莱贾看着12的侧脸，目光疲倦，“无止境的下落，永无尽头的孤独……那和‘删号’没什么区别。”

    其实还是有的，这种无望等死的感觉，比死亡更加折磨。

    12突然捏住了自己的心脏，不知为何，伊莱贾口中的感受令他无比熟悉。

    “所以，至今为止很少有人能触碰到再生仪。”伊莱贾回答了他之前的疑问，“这就是我为什么不从源头开始处理问题。”

    没有什么人可以一次性跳100多米的距离，除非他长了翅膀。

    “……不对啊。”12觉得按照伊莱贾的说法，有一件事情就说不通了，“刚才我们在蜡烛间看到的尸体，应该是‘死’在再生仪启动以前吧？”

    伊莱贾点了点头：“被你发现了吗？之所以我说他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就是因为他是最后一个接触并启动了再生仪的人。”

    虽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从他的死状可以猜到，这并非什么轻松的事情。

    伊莱贾：“我和队友讨论过，最大的可能性是利用电磁炮的冲力，将人直接击飞出去，但我们在上层做了实验，想要达成这种情况，必须有至少五架电磁炮同时对着一个人进行炮击，才有可能让被击者飞跃100多米的距离。”

    被五架电磁炮轰飞？

    别说什么启动再生仪，就算是尸体也都得碎成渣渣。

    “最关键的是……在191得到的武器只能位于上层区域使用，一旦将其转移到下层……”伊莱贾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铝块，“就会变成这样子。”

    合着这破烂副本还有武器使用限制啊！

    “……看来是死局了？”

    伊莱贾坐了下来，一只脚悬在虚空之上，表情十分平淡：“就是死局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某个人达成指标，然后191的所有人开始为争夺离开副本的名额自相残杀，要么狙杀任何即将达成指标的人，让一切维持现状。

    12明白了，伊莱贾脸上的表情并非平静，而是绝望。但他无法理解这种感情，191再怎么困难，归根结底也不过只是游戏副本罢了，退出游戏，人们该怎么生活依旧怎么生活。即使这个副本可能造成大规模删号，不过只要人没事，一切都好说。

    为什么此刻的伊莱贾表情会如此绝望？

    12奇怪的发现自己的思维无法再继续运作，于是绕开了疑惑，他抬起右手握了握拳，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再生仪。

    “你知道吗大叔。”

    “叫大叔也太……”

    “我在现实中玩过不少电子游戏，很多时候，玩游戏的过程就是与游戏策划斗智斗勇的过程。”12微微一笑，“他们往往喜欢设计一些玩家看似过不去的坎，但也一定会留下一线生机。”

    伊莱贾一愣：“你……”

    “虽然我很讨厌这种策划教玩家玩游戏的行为，不过程序是死设定，只要你学会了背板，学会各种各样的技巧，总能通关的。”12看向伊莱贾，特别是他手中那方块状的铝块，目光满是兴奋和期待，“事情还没发展到必须‘删号’的程度呢，你这么快就想弃坑了？”

    ————分——割——线————

    上层区域，一片狼藉的战场。

    查理翻身躲进了掩体后面，此刻的他早已放弃继续攻击的想法，既然有一股力量在冥冥之中操控着局势，再杀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最重要的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扳机狂暴效应”已经不再对他起作用，那些兴奋、冲动和杀戮的快感，如同潮水一般的消散，只留下深深的疲倦和令人不安的烦闷。

    死亡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有人觉得杀的人越多，心就会越麻木，可事实上，无论是夺走他人的生命，还是被夺走自己的生命，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产生越来越多的负罪感与厌弃感，那些喜欢战争，喜欢互相残杀的人，只是一群心理有问题的变态而已。

    他不想战斗了。

    查理依靠着墙壁，听到扳机的声音后，抬起头看向对手，对手露出血腥的笑容，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就好像是一面可以控制时间镜子，赤裸裸地映照着曾经的自己。

    于是他闭上了眼，静静等待着重生。

    “你干嘛？给我松手！”

    “……？”

    没死掉的查理睁开了眼睛，一个有些眼熟的少年此刻正扒在对手的身上，用一种非常不雅观的姿势抢他手里的枪。

    “你自己没枪么**！”对手破口大骂，“这里到处都是武器，你抢我的作甚？”

    少年也懒得废话，手中小刀划出银色弧线，轻松切断了他握枪的手腕，将枪往背后一抛……

    于是，查理这才发现少年背后背着一个大大的麻袋，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枪支。

    堪称行走着的武器库。

    这场面太过于震撼人心，导致查理被硬控了十秒钟左右，少年却没有管身后握着手腕疯狂哀嚎的可怜炮灰，十分嘚瑟地来到查理面前。

    此刻，查理已经认出了少年的模样。

    他扯了扯嘴角：“额……谢谢？”

    你……应该是来帮我的吧？

    “不客气。”少年笑眯眯的蹲下身，从背后掏出一把霰弹枪，枪口对准了他的胸膛，“那么现在，我要你把所有收集到的武器全部交出来。”

    ……

    两个小时前。

    “这种一离开上层区域就会变成铝块的特性，是所有191的刷新物共有的吗？”

    “除了钥匙，只要是来自上层的物体，进入下层后都会变成铝块，当然，这并不包括[玩家]从其他[副本]带过来的东西，比方说衣服、眼镜什么的。”伊莱贾还在消化少年的想法，“我稍微计算过物品的刷新频率，可以说，上层区域的物品总数每隔三小时左右都会刷新一次，并维持在玩家数量的四到五倍左右。”

    “那我们就拥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铝块了。”少年一摊手，“拜托大叔，这里有如此丰富的矿产资源，你还担心够不着一个动都不会动的再生仪？”

    用数量去堆都能堆出一条路来好吧！

    于是，一场由12提出建议，伊莱贾带领小队所有成员来实施的“武器大规模洗劫计划”正式开始了。

    首先是人数最多的红队成员，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周围的武器数量开始锐减。虽然每隔几小时会刷新一次，可刷新的速度却始终追不上减少的速度。

    “武器”很快成了非常稀有的资源。

    其次，很多的蓝队玩家突然放弃了与红队正面作战，比起杀人，他们好像更热衷于抢夺对方的武器。

    再有，不少人发现喜欢收集灯泡的团队——“灯芯收集者”，貌似不止喜欢在其他人交火过程中突然把房顶的灯泡摘下来，更喜欢趁着黑暗在自己身上乱摸，摸得他们毛骨悚然。等他们逃着离开黑暗区域后，发现自己身上的武器都不见了。

    虽然混乱一直是191的主旋律，可混乱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武器的短缺造成很多人不得不耗费更多时间寻找枪支，而“扳机狂暴效应”所带来的热血与冲动，也随着战线的拉长不断冷却下来。最后，191的战场上只站着一群没拿到半根枪支，茫然不已的人们。

    他们看着对方的脸，此刻大脑里都是同一个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我到底要干什么？”

    ……

    这个计划实施的时间越短越好，伊莱贾想，若是自己的队伍全部派去搜集物品，那就没有多少队友能去狙杀即将达成指标的玩家了。

    “最好是在三个小时以内，收集到足够多的物品。”12下了定论，“然后把这些枪支一个扣着一个，顺着竖井慢慢送下来，这样形成的铝块也会连在一起，一个七扭八扭的桥梁就做好了。”

    确实是七扭八扭的……伊莱贾看着因拐角而绕来绕去形成的铝块桥梁，汗都下来了。

    在大家齐心协力把铝块桥梁往再生仪的方向扛时，伊莱贾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这宽度还没一只脚那么宽，乱七八糟的造型也无法稳定重心，这种‘桥梁’放置在深渊上……谁能过去？？？”

    12看都没看他：“我去就行了。”

    “……啊？你？”

    此刻的12已经开始热身，听到伊莱贾堪称惊恐的语气，十分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你想试试？”

    “呃……”

    虽然造型很奇怪，但好在这是纯铝，硬度并不高，用点力气掰一掰还是能稍微整理一下形状。但这就如同在悬崖走钢绳，百米的距离，一点差池都会导致万劫不复。眼前的少年真能顶着心理压力，踩着铝块走过去？

    “要不咱们打个赌？”12露出坏笑，“我过去了，你就把你公会里最值钱的东西交给我如何？”

    “……如果你真的过去了，我可以把自己的命给你。”然而伊莱贾却没接他的玩笑，反倒十分认真，“你拯救了困在这个[副本]内500多人的性命，为此，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听到这话，12收回了笑容，沉默良久。

    “这只是个‘游戏’。”

    [“我大概明白了。”]伊莱贾反倒是笑了出来，[“看起来我们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沟通障碍，你还无法理解我现在想说的话。可即便如此，我也要为我所在的‘现实’，向你表示谢意。”]

    12听不清楚伊莱贾最后的话语，可很快他便不再在意，因为桥已经搭好了。12想了想，点进背包，开始翻找自己有没有这种场合下可以发挥作用的时尚小垃圾。

    【装备名】塑料金箍棒

    【耐久度】0.01

    【攻击力】0.01*0.02

    【特殊效果】可以在1cm-2m之间变换长度

    【描述】作为小孩子最喜欢的cosplay道具，它是完美的，作为正常人类使用的攻击装备，它是愚蠢的。

    伊莱贾见他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根看上去十分眼熟的塑料棒，眼神都不对了。

    “走钢索总要带上平衡棒才行，”少年如此宽慰他，“往好处想，比起悬崖，这里至少没什么大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