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第一眼见到草原，都会被那宽广无垠的场景震撼很久。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站在这片纯净天空下，身体仿佛得到了净化，连灵魂都变得轻飘飘，只想骑着马，顺着牧羊人哼出来的小调走向远方。

    那是独属于“孤身流浪”的浪漫。

    可在这94号副本里，草原并不能提供给进入者任何情绪价值，这虚伪的天空、塑料质感的草地、如同白色垃圾一样简陋的像素风格小屋，反倒是加重了玩家的烦闷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明明温度很正常，迈过草原的12硬是走了满头大汗。

    沉闷、单调。就像是从某个恶俗动画里剪下了一帧，看久了会让人感觉恶心和晕眩。

    “卧槽……这层级……就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吗……”

    12喘着气，他已经徒步旅行两个多小时了，距离那城堡以及小镇丝毫没有缩近多少。

    “player，已为您计算好距离，按照目前速度，您到达那个小镇，大概还需要3小时32分左右。”

    “这不对劲吧！”12停下来怒吼，“明明看着没多远啊？？”

    “……player，请再坚持一下，前方貌似有载具可以使用。”

    12一愣，连忙向着前方望去。

    在某个小屋的旁边，一条弯弯曲曲的混凝土公路如同河流一样经过，上面停着一辆上个世纪30年代左右风格的老旧皮卡。

    额……

    “可这种车看起来是需要考驾照的那种诶……”

    他唯一会开的是“极x飞车”里的“弱智”车，那属于纯自动挡，自己除了踩油门和握着方向盘撞对手外不需要任何多余操作。而这种皮卡……他现在去考个手动挡还来得及吗？

    “还是建议player先过去看看。”

    “……也是，有车总比走路强！”

    12擦了把汗，迈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辆皮卡。

    走的越近，12就越能隐隐约约听到一股奇怪的音乐。

    那像是从破喇叭里发出来的欢乐卡通音乐，叮叮当当地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猫和老鼠之类的童年回忆。

    听着这繁杂的背景音，12皱起了眉头，来到车的面前稍微打量了一下，这辆皮卡车外观看起来没有任何损坏或者生锈的迹象，至于是否能正常使用……

    他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尝试动了动里面的操作杆。

    ……无事发生。

    “player，好像用不了的样子。”

    “……p，我也稍微看过几部20世纪老电影，里面的主人公需要使用车，而车又恰好处于无法启动的状态时，貌似有一个统一的解决办法。”

    12下了车，走到皮卡面前，一把将车前盖掀飞了。

    p：“……？”

    车前盖被砸的插入远方草地上，12钻进发动机的位置，开始疯狂鼓捣些什么。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叮叮当”，随着“轰隆隆”的声音从发动机传出，车莫名其妙地被修好了。

    p：“……无法理解，大受震撼。”

    12一脸机油地爬了出来，得意地笑笑：“搞定，果然，接线是打开这类破车发动机的统一方法。”

    ……你说是就是吧。

    12愉快坐上了车，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

    车纹丝未动。

    12沉默了一会，p随后叹了口气：“正在为您搜索上世纪皮卡操作方法，请稍等。”

    在宽广的破烂草原上，一辆缺了车前盖的皮卡仿佛定格动画，伴随着欢脱到有些诡异的背景音，以一帧一帧的方式向着远方前进。

    车后挂着的喇叭音乐着实有些吵，12在开车的过程中尝试关掉它，硬是找不到开关。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有种预感，这破音乐再不关了，恐怕得引出什么恶心人的东西。

    这种预感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车开了快半个小时，天突然毫无预兆的黑了下来。

    ……也不能说毫无预兆啦，只是挂在虚假天空上的太阳上一秒还位于正午的方向，下一秒就跳转到了黄昏，藏进了地平线里。

    就和那种廉价动画片里，白天黑夜的过场一样，从正午到黄昏，再从黄昏到黑夜，总共加起来不到10秒钟。

    喇叭还在放着欢脱的音乐，除了音乐外，黑暗之中还藏着一些淅淅索索的声音——

    咀嚼声、摩擦声、翅膀挥动的声音、吞咽某种液体的声音……

    交杂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已经看不清前路的12一脚踩下刹车，神色不太好，如此数量的怪物，以他现在这辆老旧破车的配置，应该是开不出去的。

    “player，建议您拿出光源，做好战斗准备。”

    【道具名】：这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使用次数】：不使用

    【时效】：不适用

    【攻击力】：不适用

    【特殊效果】：仅在有“黑夜”设定的副本中可使用，它能提供10m的照明范围，亮度根据周围的亮度变化而变化，周围越黑自身越亮。

    【描述】：其实真的很值钱，奈何武侠小说里的主人公都只会把它当手电筒用，暴殄天物啊。

    12将它放进网状袋，挂在了腰上，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柴刀，翻身下了车。

    随着光源的移动，黑暗中那些怪物也露出了真面目。

    有的是没脸皮的笑脸，有的是中间开了条缝的白色人型怪物，有的是和狗一样匍匐在地上的类人型生物，还有的，是背部长着一张怪脸的巨大飞蛾。

    虽然很吓人，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特征——不流畅。

    这就好像是在一个配置很低的电脑上运行3A大作一样，卡顿，抽帧，一切负面反馈都出现在这群玩意的身上，鬼畜到让12这名游戏玩家看得无比难受。

    还好除此之外，怪物的特性都遵循了虚拟世界副本里的普遍特性，因夜明珠的影响，笑魇全被拦在了十米开外，剩下的窃皮者和猎犬进攻动作又非常单一，死亡飞蛾也大部分都是雄性，不会主动攻击人。

    所以12一刀一个，切菜似的处理掉了大部分威胁。就是卡帧导致怪物攻击时常出现快慢刀效果，让他好几次完美弹反都错过了时机。

    也不知杀了多久，久到柴刀的耐久已经降到个位数，双手麻木失去知觉，眼球被血丝布满，脸上也到处都是红色的血迹……

    一束亮光十分突兀的从东边的地平线升起，黑夜无缝切换到了黎明，再由黎明瞬间转变为白天。那些黑暗之中无穷无尽的怪物全体卡顿了一瞬，毫无征兆的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12一个人用柴刀支撑起身体，喘着粗气站在皮卡的面前。

    “已为您统计战况，您通过一把柴刀在短短一个半小时内，击杀了42只窃皮者、23只猎犬和17只误入的死亡飞蛾，恭喜您刷新了dpS记录。”

    “我可……完全笑不出来……”12抽了抽嘴角，用爬的方式上了驾驶位，靠着椅子喘气回血，“tmd这破副本就光靠怪来堆人，太恶心了。”

    最重要的是怪还会掉帧！什么破设计，副本创造者的脑子里有x吧！

    “player，请趁着白天的时间快点赶到目的地。”

    12摆了摆手，重新启动皮卡，伴随着欢脱的音乐，朝小镇方向开去。

    ……

    小镇已经近在眼前，可12却一脚刹车，将皮卡停在了小镇门口。他迟疑的吞了口口水，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将车开进去。

    虽然早就猜到在这种副本里举办的活动不会正经到哪去，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超乎了他的预期——

    那是一座和周围风格完全不符的巨大雕塑，主体是一只蹲坐在地上，张着大嘴栩栩如生的狮子。狮子头部周围用一圈仿造缎带模样的立牌进行装饰，立牌上雕刻着一串丑的难以辨认的英文字符，立牌下面还刻意挂着一眼假的巨大麦穗。

    整个雕像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从立牌中央突然冒出来的吼叫狮子头。

    “……虽然很诡异，但为什么我感觉有点眼熟啊！”12嫌弃地退后好几步，又忍不住细细打量这无与伦比的抽象艺术，“等等，这个造型……我一定在哪见过……啊！”

    他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老动画片片头会出现的，那只对着空气大吼大叫的狮子logo！

    漫展联动的……

    是这玩意？

    他开始认真思考cos展上出现猫和老鼠的可能性……好像……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

    但这和小星那克苏鲁风格的手办有半毛钱关系啊？？？

    正当12胡思乱想，错乱不堪的时候，小镇里突然钻出来一个十分矮小的身影，朝着12的方向一颠一颠的跑了过来。

    靠近一瞧，才发现是一个长着红色长鼻的木偶。

    12下意识的掏出刀，摆好开战的准备姿势，但那木偶却没有攻击意向，只是来到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对着他招了招手。

    ……动作依旧很掉帧。

    “p……你能打开地图吗？”

    他有点担心这玩意会不会是什么陷阱。

    “不好意思，player，因为某种限制，这里禁止使用地图类mod。”

    “啧。”

    不知为何，自从他离开191号副本后，对于这种木偶形状的东西总有种莫名其妙地排斥感。可现在啥信息没有，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于是12靠近木偶，这才发现眼前的木偶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木偶而已，眉毛、眼睛和嘴都是用不同颜色的毛线制成的，身体像是某种打磨光滑的木材，除了能动，和其他木偶没有任何区别。

    见12靠近，木偶脸上毛线做的五官摆出一副笑脸模样，十分欢快的蹦了起来，双手还在空中挥啊挥的，更像上世纪动画片的场景了。

    跟着木偶朝小镇方向前进，距离皮卡越远，那喇叭发出的欢乐音乐也越小，取而代之的，则是从小镇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在这期间木偶没有说一句话，可能是94号副本的设计者并未给它找配音，自始至终，木偶只是带着12朝小镇里走罢了。

    一进入小镇的大门，整个世界都变了个样子。

    白天再次莫名其妙地转变为黑夜，原本还是纯白色的单调建筑，突然被灯光与烟火，染上各种各样奇妙的色彩。

    拟人化的动物，穿着卡通服装的小孩，长相十分抽象的长脸怪物，只出现在童话故事里的侏儒……

    真有几分迪x尼乐园的感觉了。

    但可惜，这座小镇里，全部类似的家伙们都像定格动画一样，给人一种掉帧式的“不流畅”感。

    而且它们属于“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范畴，细节部分做的非常粗糙，给人一种不知从哪个小作坊做出来的古董动画角色感。

    但好在气氛还是蛮热闹的。虽然大家都用听不懂的话语交谈，可每个角色脸上都带着欢乐的微笑，像是刻意营造出了一种梦幻的氛围。

    木偶带着12来到一间类似酒馆的地方，看样子是希望他先进去休息一会。可酒馆门口却被围了一大圈，挤都挤不进去。

    还好在这个普遍都是矮个子的世界里，12的身高还蛮高的，于是踮起脚尖，很轻易的看清酒馆门口发生的事情。

    两个身穿西部牛仔风格服饰的木偶，此刻正背对背站着，手上同时握着不知用什么破烂材质做成的手枪，迈着有些浮夸的正步，分开朝两边走去。

    哦哦哦，西部牛仔对决！

    12提起了兴趣，不急着进酒馆，在外面津津有味的站着看现场。而他身旁的木偶像是十分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也跟着停下来，和其他“人”一起招手起哄。

    两位牛仔木偶拉开了距离，随后转过身，面对面站立着。此刻不知从哪飘过来一个塑料袋，十分配合的伴随尘土低空飞过，有种风滚草的意境。

    穿着红色牛仔服的木偶，毛线做成的表情看上去胸有成竹。反观蓝色木偶，嘴角抿成一条缝，十分紧张的样子。

    四周的家伙都安静下来，屏息等待着决斗发生的那一刻。

    “砰砰砰——”

    “砰砰砰——”

    伴随着假的如同鞭炮一样发出的枪声，红色木偶身后的地面上多了几个弹孔，蓝色木偶则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胜负已分！

    红色木偶骄傲地举起手中的枪，摆出一个胜利poSE。周围的观众一拥上前，将它举起朝着天空往上甩。

    而那可怜的蓝色木偶，早就被人潮踩得七零八落，破碎不堪。

    “嗯，这种经典桥段真是屡看不爽啊！”12也发出满足的声音，“下线后我也去找几部西部牛仔电影看看吧！”

    就当12还在感慨时，蓝色木偶被放了下来，只见它像突然发现了12这个唯一不太符合周围画风的家伙，脸上露出“倨傲”的神色，大步朝自己走来。

    周围的家伙们意识到了什么，主动为它分开一条路。

    看着矮自己大半截的木偶站在对面，朝他扔出了手中的枪。12挑起了眉头一伸手，正正好好地把枪接了过来。

    于是，周围再次猛然迸发出欢乐的起哄声。

    自己……被挑衅了？

    有意思，12舔了舔嘴角，他开始爱上这个副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