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非常明白，自己只是在用一个伪命题去证明另一个伪命题而已。

    少年时的我们，总以为自己是人生故事里的绝对主角。看着动漫里的角色使用各种各样炫酷的技能，幻想着说不定某一天自己也能得到什么神奇的力量，成为所有故事的中心。

    但很遗憾，幻想只是幻想，带到现实中也只会被人嘲笑中二病而已。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看清了自己不可能获得莫名其妙力量的现实，然后便是学习的压力，升学的压力，工作的压力和家庭的压力。这些压力宛若千钧重担，逼迫着大脑飞速运转，无法再思考其余的事情。

    还有一些人很厉害，他们能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成为人生的真正主角，他们拼尽全力获得了能够自由掌握人生的力量，但需要考虑的事情却一点都不比普通人要少。

    在人生的旅途上，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我们都会逐渐遗忘曾经向往着“主角”的自己，遗忘那个青葱岁月里，中二病晚期的开朗少年。

    做过的梦宛若悬于夜空下的璀璨银河，触手可得，却又咫尺天涯。

    “如果真给你一个成为主角的机会，你愿意接受么？”

    部分纯粹至极的人也许会欣然接受，但大部分的成年人还是会说：

    算了吧，看看就好。

    在如此漫长的人生旅途里，我们早就背负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我们不可能放下，也不愿意放下一切，孤身一人投入那宛若泡沫般的镜花水月之中。

    所以算了吧，看看就好。

    那些电视上的主角们，是我们走向其他可能性的“另一种人生”，也许会羡慕，也许会向往，只是我们早就做了选择，背负了一切的人们，最终还是会为自己所背负的一切不断前进。

    “主角”什么的，也许只能存在于故事之中呢……

    ……

    “‘王’啊，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头盔下的12发出低沉的嗓音，“我所创造的世界，和你原来的世界相比，究竟更完美，还是更失败？”

    从未有过选择权利的“子民”，和早已做过选择的“玩家”，他们究竟会选择那个虚假梦境般的“动画”，还是这个彼此都能实现愿望的“现实”？

    “哇！看啊，野生的鲁殿出现了！”

    “这是coS演出吗？哇，线下漫展可不会出现这种程度的表演啊！”

    “你没听他称呼那个奇形怪状的家伙‘王’么？看来已经到了掀起革命的时刻！”

    “鲁殿加油，我们永远支持你呀！”

    “为什么……”已经快说不出完整话语的“王”，语气里都是迷惘，“我……欲望……人类……主角……不好吗……”

    “与其让命运被他人所操控，不如将其掌握在自己手中，正常人都清楚要怎么做吧。”12微微一笑，跳到了最高处的路灯上，迎着众人的目光一甩披风，“错的不是我，错的是这个世界！堕落腐朽的王啊，交出手上的权柄吧！”

    “我……我不想再为不相干的人生做陪衬了！”

    猫耳咖啡厅老板娘站了出来，在他身后，无数玩家拧成一股绳，将心中的怒气对准了“王”。

    “谁敢反对白丝老板的意志，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我还想继续跑……还想在赛场上得到更多目光……”马耳赛跑少女如此说道，“伟大的王啊，请不要夺走我的梦想，我，我……”

    “这种与顶尖对手交战的快感，这种能够拳拳到肉的浪漫，王啊，唯独这个，我无法舍弃！”

    “相信的心才是我的魔法，所以我愿意相信现在的自己，一定能比以前过得更加精彩！”

    ……

    于是，从来只能映照“恐惧”和“欲望”的王，今天品尝到了另一种情感——

    愤怒。

    “你是……入侵者……反派……”

    王稳定住了身形，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他的五官开始转换，四肢也发生了变化，伴随着急速增长，逐渐变成了比那个高达模型还要大上两三倍的……巨型木偶。

    众人都惊呆了。

    虽然只是木偶，但那精细程度和庞大体积，甚至能让人产生巨物恐惧症。

    “你不能成为‘主角’……必须成为动画的‘基石’……”

    巨型木偶一个转身，摧毁无数的建筑，那大到让人绝望的拳头这样直直打了过来。

    啊，合着这boss的本体只是一只木偶啊。

    轻轻一跳，原地蹦起三四米的高度躲开这一记拳头，然后翻身顺势跳上了“王”的手臂，此刻的12内心有些无语。

    这种必赢的boSS战真没意思。

    仅一眨眼的功夫，12飞速窜过“王”的手臂，那身影化作一道黑色闪电，速度快的连残影都很难跟上他。

    王企图用另一只手将他拍下来，可惜那只跳蚤动作实在是太过于快速，每次都差一点碰到。

    “啊啊啊——”

    王发出怒吼，想要将人甩下来，结果脚上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那些该死的流浪者，居然一同掏出了武器，对准他的双脚发起了进攻。

    那瞬间，无数滋水枪将火盐溶解成的火油喷射而出，灼烧着木偶那木头制成的双脚。

    “啧，这么多火油，居然只烧掉了一点木头皮层？”

    “哎，你这武器太落后了，让老子来！”

    某个流浪者掏出了一个玻璃瓶，里面闪烁着白色的雷光。

    “卧槽，瓶装闪电？”

    “大家快躲开，大的要来了！大的要来了！”

    “轰隆——”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巨大的木偶终于拜倒在这猛烈地攻势之下，一个不稳，朝着后方倒了下去。

    12抓准了机会，很快就爬上了木偶的脸，随后高高跃上空中，从背包里掏出了木偶看着有点眼熟的“枪”。

    【装备名】类似手枪的东西

    【耐久度】不适用

    【攻击力】不适用

    【特殊效果】仅对94号副本内的木偶生效，可造成秒杀效果

    【描述】呜啦啦啦火车笛~随着奔腾的马蹄~小妹妹吹着口琴~夕阳下美了剪影~

    “再见了，94号副本的王，愿你安息。”

    枪声响过，伴随着“王”的眉心出现一个黑色洞口，12手中的枪瞬间四分五裂，化作青烟消失在他的手中。

    ……

    木偶之王正在逐渐化为碎片，远处的城堡也开始了坍塌。

    无数搞不清状况的流浪者连忙跑了出来，看到满是狼藉的小镇，整个层级都陷入了死寂之中。

    但很快，这死寂就被尖叫给打破了。

    女仆咖啡厅前，某位流浪者堪称惊恐的目光，停在了原来还是猫耳女仆娘的家伙身上。

    “你你你你踏马到底是谁？”

    穿着女仆装的啤酒肚大叔眼神非常茫然。

    “我是谁，我在那，你指着我干什么？”

    随后又顺着目光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顿时想一头撞死的念头充斥着他每一个神经细胞。

    “啊啊啊啊啊——”

    无数类似的情景发生在每个曾是“子民”的人身上，94变成了一片混乱的战场。

    “嘶……我错过了什么？”

    重新落回地面的12眉头抽搐，眼前的混乱让他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王’失去了权柄，原本被它变成‘子民’的流浪者恢复了自由。”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小女孩朝他解释道，“恭喜你，至少有上千名倒霉蛋重新回归了人类身份。”

    “……6。”

    这次的病毒居然轻易转变了上千个玩家，破坏力可真不一般。

    “同时，我也要谢谢你。”小女孩转身看向12，“小哥哥，多亏了你，我总算能离开这里了？”

    “啊，你打算怎么离开？”

    “94的出口之所以难找，是因为‘王’一直在控制它的位置，既然‘王’已经死去，出口应该会直接出现在94的某个角落里。”她微微一笑，这个笑容总算有了些12岁的模样，“这里有那么多流浪者，总能找到的。”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在里德等人的带领下，恢复神志的流浪者与满心失望的流浪者们弄明白了这个层级的一切，大家开始共同寻找层级的出口。

    “话说‘王’一死，除了少部分在外面游荡的实体外，这里应该算是彻彻底底的‘1级层级’了吧？”某个流浪者在找寻出口的过程中，提出了一个建议，“那要不……我们就在这里搞个二次元coS展吧，怎么样？”

    不怎么样，里德翻了个白眼，大家都忙着在后室里东躲西藏，哪还有空办什么二次元coS展啊。

    可有如此想法的并非只一人，此话一出，顿时得到了无数回应。

    “好啊好啊，做个后室自己的二次元文化圈，这不是挺棒吗？”

    “咱们收集好材料回到这里，然后把之前被毁掉的建筑重新修建一番，不就成了天然的漫展区域了吗？”

    “好主意！加我一个！”

    ……

    完了，这趟出门没出上力不说，m.E.G又得增加无用的工作量了……任先生的训斥时长+24h。

    里德绝望地想，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12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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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楞在原地，握住左手胳膊的右手微微一紧，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12看着堵在他们面前的小男孩，莫名有种怪诞感。

    “你们……真的通过防沉迷设定了吗？”

    这冷笑话一般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解答，小男孩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女孩，说出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还活着呢，李霞霞。”

    “……是啊，我还活着，岳明同学。”

    “你们是同学？”12扯了扯小女孩的衣袖，“怎么气氛像是仇敌一样。”

    李霞霞摇了摇头，示意12别说话，随后对被称为“岳明”的小男孩问道：“同学们都怎么样了……老师……她怎么样了？”

    “呵呵……”

    岳明的笑声因为年纪关系显得有些稚嫩，但其中的绝望感谁都能听出来。

    “同学？别担心，那群没出息的家伙现在活的特别好。”他收起了笑容，“至于老师……你猜猜为什么你的同学们还能活下去？”

    “等、等等……”李霞霞倒退了一步，满脸的恐惧，“陈老师她……”

    “陈老师死了。”岳明朝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明明只是个孩子，身上的杀气却宛若实质一般，“是我们六年五班，包括你我在内的24个拖油瓶，共同害死了她。”

    “不，不可能，陈老师不会死的，我不相信！”李霞霞蹲下身子捂着头，抽泣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随后又猛地抬头，泪水尚未擦干，就急忙问道，“科兰老师呢？他不是一直保护着陈老师么？他怎么样了？”

    小男孩停下了脚步。

    不知为何，12突然产生了一种堪称怪诞的感觉。手背隐隐作痛，他抬起手看了一眼，印痕红的有些刺目，甚至产生了一种灼烧皮肤的错觉。

    耳机里，p的声音显得有些无机质：“player，建议您做好战斗准备。”

    “啊？”

    眼前这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是什么需要对战的存在吗？

    “你问我啊，呵呵。”岳明缓缓抬起了右手，向他们出示鲜红的同款印痕，“不如亲自去问他自己吧！”

    和12手背的“01”图案不同，岳明的手背图案像是一棵刚刚破土的树苗，可惜刺目的红色破坏了那种生命意境，没等两人反应过来，杀气化作浓烈的狂风，吹的他差点向后摔倒过去。

    “什么情况？”

    小女孩跪坐在地上，茫然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

    赤裸着上半身，长着恶魔角，眼睛被黑色布条缠绕的精壮男人，手里扛着一把像是和手臂连在一起的大刀，沉默矗立在二人面前。

    “科兰老师……你为什么会……”

    男人肤色有些偏黑，一时甚至难以分辨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岳明的语气带着几分颤抖：“科兰，你来回答她，陈老师究竟是怎么死的。”

    感受到李霞霞熟悉的目光，男人握刀的手有些颤抖。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的老师。”

    声音十分嘶哑，但语气中那种刻骨铭心的悔恨，却怎么也无法掩盖。

    “……”

    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李霞霞瘫坐在草地上，连哭都哭不出来。

    眼前这一幕场景，实在不像游戏里会出现的玩家关系。12有些警惕的看着这个男人，缓缓从背包中抽出一把长刀，将李霞霞拦在身后。

    “对了，差点把你给忘了。”岳明重新看向12，“循着线索来到level 94，没想到李霞霞，你居然和其他的master混在一起，真是白眼狼一个。”

    “喂，小鬼，你这是什么话！”12有些气愤，“对待你的同班同学就这种态度？老师难道没教过你礼貌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不准你提她！”小男孩愤怒的举起了手，“berserker，把那名master给我宰了！”

    被称为berserker的科兰有些迟疑：“岳明，你……”

    “圣杯战争的本质不就是互相厮杀吗？”情绪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下，岳明的语气自然毫不客气，“你不杀了他，他就会杀了我！”

    “……唉。”科兰深深叹了口气，将刀尖对准了12的方向，“抱歉，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