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后,外头突然下起了大雨。
本就阴寒的天更添一分湿冷。
种树自然也无望了,但姜娩本就是以此为借口让萧珩之留在府上,种不种都无所谓。
她站在雨幕廊下,叫人拿了些糖糕来。
自从那日与萧珩之在马车上之后,她偶尔还是会觉得嘴里有一阵苦涩。
连嘴里的糖糕,也觉得不似以往那样甜了。
萧珩之独自在书房。
姜娩过去的时候,从门外可以看到他站在窗边,手指敲击着窗檐,不知在思索什么。
她看了一眼,就打算走。
其实她本就没打算进去,只是来确认他还在府上而已。
但萧珩之已经察觉她在门外。
“怎的来了又不进来?”
他转过身,背靠在窗边,眼神示意她进去。
姜娩没办法,只能佯装是来关心他的:“王爷在想什么?怎看着一副忧愁的模样?”
萧珩之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笑着开口:“在想雨何时停。”
姜娩以为他是在想种树的事,便说:“前几日都闷着,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不过种树也不急在今日,等雨停了再种也行。”
她说话时,嘴里溢出香甜的气息,也不知吃了多少糖糕。
萧珩之揉了一下她的脸,问:“那铺子的糖糕就那样好吃?怎的不拿给我尝尝?”
姜娩抿了抿嘴,问:“王爷这几日就没有觉得嘴里发苦吗?”
萧珩之佯装不知,随口道:“前几日喝了一剂药是有些苦,但也不碍事。”
姜娩没再说什么,只觉得嘴里又在发苦,便叫人再拿了一盘糖糕来。
下人很快送过来,放在桌案边。
姜娩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说:“王爷不是要尝尝吗?”
萧珩之一动不动,靠在窗边看着她。
“怎么了?看我干嘛?”
姜娩看他挑眉,抬起下巴盯了一眼她手里的糖糕。
她这才反应过来——
这人跟以前一样,自己有手不用,非要她来伺候。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拿起一块凑到他嘴边。
“王爷请张嘴。”她皮笑肉不笑。
萧珩之皱眉:“太大了。”
姜娩又哄着说:“糖糕都是这么大,王爷只咬一小口不就行了。”
萧珩之没有反应,姜娩撇撇嘴,略感无语地给他掰了一小块凑到嘴边。
“这样行了吧?”
萧珩之见她愠怒,轻笑了一下。
接着张嘴把糖糕轻含在嘴里,但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
其实他非常不爱吃甜的东西。
很久之前,他在兽场杀过一头鹿......
兽场多为猛兽,但那一天,他遇上的是一头不算凶猛的鹿。
他本想快速结束,可没想到那头鹿却攻击性极强,他一连几个回合都抓不住。
最后不得不拉弓,一连三支箭过去才将鹿钉在墙上。
他走近墙边时,鹿还没有咽气,喉间还在发出呜咽的声音。
动物与人一样,会有恐惧。他露出杀气时,很多动物会出于本能惧怕他,但他那天在鹿的眼里没有看到恐惧,而是祈求。
他看不懂那个眼神,把鹿从墙上取下来,拔掉腹部的箭矢时,他看到鹿的肚子动了。
他有些惊讶,正想看个仔细时,鹿的腹部动得更厉害,一股温热的鲜血直直喷射到他的脸上,流到嘴里。
接着,鹿被人抬走了。
台上的看客不停撒着金银碎两。
抬走的那一刻,他才看清,那是一头母鹿,肚子里的,是一头小鹿。
流到他嘴里的鲜血,滚烫腥甜,甜得发腻......
一如此时嘴里的糖糕。
姜娩又拿了一块喂过去:“还吃吗?”
萧珩之收回思绪:“给你吃。”
他抬手递过去,姜娩偏头避开。
“我也不吃了,这糖糕不知是不是换了配方,总觉得不似以往甜了,嘴里的苦味一点也压不住。”
她低声埋怨着,没注意到萧珩之脸上表情的片刻变化。
“对了王爷,我想回姜府一趟,这几日父亲一直在忙着重建,我都没帮上忙。”
她言辞恳切,看着他。
但萧珩之却说:“我与你一同去。”
姜娩其实是想借机出门,给段知安送信,自然不想萧珩之跟着了。
她又说:“我快去快回不耽搁,就劳烦王爷陪了。”
萧珩之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只笑着揶揄:“你让我在府里陪你,自己又想独自出去。哪有这道理?”
姜娩一时哑口,便服了软:“那好吧,王爷不嫌麻烦的话,就跟我一同去......”
她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嬷嬷的声音:“王爷,姜小姐。门口来了平南侯府世子妃,说是来找姜小姐的,可要请进来?”
姜娩心头一喜,这人来得也太及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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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脸期盼地看着萧珩之,语气放软:“王爷,我与世子妃许久未见了,让她进来吧。”
她眨着大眼睛,拉着他的袖子。
萧珩之挑起她的下巴:“想见别人,就求本王。怎的不见你如此想见我?”
“我若不想见王爷,怎会让王爷日日陪我?”
萧珩之被她哄得高兴,大手一挥:“请进来吧。”
“是。”
嬷嬷应声退下。
她对二人的亲密已经见怪不怪,昨夜巡夜,王爷不在屋子里歇息,今日一早又穿戴整齐从姜小姐房里出来,她便更加确定这府里未来的女主人已是定下了。
只是碍于二人如今还未曾行礼,姑娘家总是害羞的,她便也未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