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引他们离开的秽怪已死,施乌已知,这并非后知后觉,他那时看见仅有腰腹高的红眼,便知那是带引道路的秽怪。但他并不告知剑客留它一命,这是为出行保证,它能在此夜追杀自己的子女,为何不会在带领他们离开之时与众多秽怪合击他们呢?
况且它的神智不知能否恢复至与他们沟通的地步。
此时此刻,施乌便坐在地方,等待这秽子完成进食,与他沟通。他们独自行于这片聚居地一定会被攻击,所以眼前的秽子便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它仍可像它母亲一般带领施乌三人离开此处。只是,不知它的秽量能否威慑其他秽怪,它是否也能有如此的反应,能抢在其他秽怪攻击它们以前反击。
施乌揉眼,自他进入阳界,这双眼便失去了破幻之效,不过施乌并不惊惧害怕,他知道这仅是为了适应秽浓度的剧烈变化而调整。明日便是这眼大有在作为之时,仅凭秽子必然无法使所有秽怪失掉野心,他们不能仅凭秽子察觉袭击,更不能只凭它反击其他秽怪。
“吃饱了吗?”施乌问道。这秽怪恋恋不舍地离开它母亲的尸体跟随三人来此以后便一直进食,直到现在。它那躯体并未变化,小小的身体将它吞咽之物全数消化。
施乌并未因它进食之多而变化了脸色,他与KIA合作,所得到的物资自然是无限,只受制于环境,投送也许将受影响,这时他们离人类聚居地并不远,周围并无改变天地、变化秽量的秽怪,所以只要施乌呼叫,KIA便会提前补给物资。
秽怪擦擦嘴,这些东西未免太咸,也无秽量,不过它在这里无需补充秽量,所以也不做计较。它看看施乌,若不是太咸的缘故,它喝了太多水,这时候它还能吃,但这未免会吓跑眼前这人。
它可不是野兽,吃饱了便对投喂者爱答不理,它须为长久考虑,它并不介意讨好施乌以跟随他。它点头。
“很好,你应知道我要去往哪个方向,对吧?”它会知道的,毕竟它将与施乌一同启程离开此处,它母亲应当提前告知,它亦会好奇。
果不其然,它点头。
“那接下来,你有两种选择,一是带我们离开这里以后跟着我们一起走,二是带着我们离开以后自己离开,随你去哪里,我们并不阻止,想回到这里,想永远离开这里?都没问题,我不会再理会你。但是,有一点,你必须带我们离开这里,不然,你母亲的下场你也见到了。”
它不会走,它要跟着施乌一路吃东西,不论施乌要去哪里。
秽子的思维于施乌发话后的一瞬传递而来,施乌并不回应,合上了眼睛。随它决定,施乌并不在乎,也许它会哪天承受不住压力离开,也许它会被其他秽怪杀死......一切种种与施乌无关,只要它不妨碍施乌的目的, 若是它对此行程有何威胁,他将在这威胁成型以前杀了它。
施乌两手抱怀,却感觉有一手捉住他的手腕。
施乌睁开一只眼,正是陆扫晴捉住了他的手腕。
“你有没有感觉有点冷啊?”陆扫晴问道。
施乌细细体会,他们应当在地下的洞窟,这洞窟的入口隐秘背风,地下虽然略微寒凉,但远不及“冷”的地步。
“没有。”
“那可能是因为我是蛇的缘故吧,对温度敏感一些。”陆扫晴说道,“快抱住我,我没法调节自己的体温。”
施乌合眼,微微仰面靠向洞壁,不作理会。他和陆扫晴同床如此久,她的体温能否自我调节施乌还不知晓?她只是借此机会撒娇而已,如此肉麻之事不适于此境地。
陆扫晴轻轻咬住下嘴唇,看向合眼的施乌,说道:“快点啦,你要是不保住我,我就去抱着剑客了。”
剑客沉默静坐,不为所动。
施乌不得已,揽她入怀。
陆扫晴枕在他肩上,合上眼,右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施乌的心跳便传递向她的手掌,送向她的脑海。
陆扫晴并未再多说什么。她不再劝说施乌离开这奇幻而危险的秽了,虽她与施乌皆不再提起施乌那次假死,但隐约的印象仍相像于陆扫晴的脑中——也许是施乌的离开是因他受够了她的劝说、唠叨,不言自明,施乌乐在其中。况且,她也于死亡中学会了享受现在。
过去已难触碰,如水中花,未来只堪遥望,若地平线,她永存于现在,所以只能享受现在。
心跳,心跳,陆扫晴困入睡梦中。她过去似曾听着施乌的心跳入睡,她睡得安详,因心跳的存在说明施乌健康无比,不会死亡。但这时陆扫晴却不能再安眠于施乌的心跳。
沉静的心跳彰显着施乌的健康,却似夜晚的灯光,照亮一切的同时隐匿、对比着黑暗,这时施乌健康无比,可是终有一日,他将死去。是的,施乌将失去,他将死在这一次旅程中,他的心脏已将如此的未来告诉她。
可是她陆扫晴如何从这平和的心跳得到此种信息?陆扫晴毫无反应,她睡着了,其上种种皆是她的梦,梦中所思、梦中所想。她好像明白了,她生活于现在,可是未来已有一部分被过去固定,那攻向过去的被她挡下的攻击,那时候也应当会有一个生活于“未来”的陆扫晴,是否便是她将如此信息传递向现在的陆扫晴?是否就是她将心脏安眠于心跳的记忆传递向现在?
陆扫晴无从理解,梦中难以思考。她也不愿思考如此的现实,她劳累了很久,身心疲惫得几乎散架,虽她此前已与施乌同居许久,休息许久,但劳累仍缠绕于身。
混混沌沌的梦中,陆扫晴露出微笑。
这一夜便如此结束,饱腹以后被满足的睡意包裹的秽子,睡得并不舒服的施乌,再被欢笑过去合拢梦境的陆扫晴。
剑客睁开眼睛,这一夜并不会结束,除非他睡下,此夜被难言明的力量包裹了,这一夜无限延长,直到剑客睡下。他看向施乌,那不可言明的力量便来自他。
剑客不多思考,他不在乎这力量,但他需要夜的结束,于是他也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