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作者:江潮涌   秽地最新章节     
    归去时,月光照拂。

    月并未指引他们的去路,悬于身后,月光淡若无物,黑暗并未随之败退,常人看来,仍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对行路二人而来,黑暗并非阻碍,反而掩盖他们夜中痕迹。

    往日无日月,替代日月、分隔昼夜的星体不知去向,似乎如天星般被掩盖在光中,施乌不明白。但他知道九定然知晓其中的种种,即使不知天星为何变化,也知日月的显现代表的意义。他不言语,便代表了他不愿说,或不必说。

    这种久历战事之人具备判断力,从他此前的行动看来,他为人并不自私,不会漠视他人生命。

    营地并无变化,剑客仍独坐篝火前,等待永无尽头的冥想收获结果,秽子仍在自己掘出的土坑,以毯裹身,任凭火焰之光跳跃于脸,它似乎对象征文明的造物特为着迷,若不是施乌严禁它留下食品包装之类的废物,这时伴它身的不仅是毯子,还有大堆的垃圾。

    然而尽管如此,它仍是执意靠近众人用以储存垃圾的袋子,毕竟是它自掘坑洞用以安眠,无人能对它的选点有所阻拦。

    施乌与九并未惊动宁静的夜,缓步回到仅有火焰毕剥的营地。九将重矛刺入地面,靠坐于火焰将显未显之地,朦胧地合上双眼,将睡未睡,不知想法。

    施乌回到帐篷,将顺手取回的剩余衣物放入帐篷的一角,明日他便换取这套衣服了。他对自己的身份其实并无所谓,但自觉这衣服冥冥承受了两人的期待,也便只能随着他们的期待行事。与那些以亲情之名行所欲之事的人不同,缪异绝无私心,缪异早已死去多时,他将技艺尽数传授施乌,更多是他对施乌讲述的未来感到足意,同时亦有惜才之心。至于九,这人如此冷漠,早已远离勾心斗角,他或许只为猎魔人的传承而来......或许他当真存有私心,但绝不对施乌个人所为,他等待是施乌的成长,早日摆脱秽不足之境。

    缪异与九绝不可是同一人,缪异早已死去,这是施乌所确定,这是施乌看见他的墓碑正向夜塔之时便能确认之事,这便是对抗夜塔、改变世事的代价。

    施乌忽然愣住,他忽然从九的行为中知道何以周的目的了。何以周自然知晓施乌所行之事危险无比,从他得知施乌目的以后评价“疯狂”便可知,但他仍任凭何以全加入施乌的队伍,这是为什么?

    他必然不想何以全死去,不然他在KIA那里便可轻易杀死何以全,同时,何以周亦不觉得施乌将会死去,他评述是“疯狂”而非不可行,他将一个失忆之人送去秽浓烈之地,见证种种奇事的目的是什么?只有一种可能,他与九一般,希望何以全成材,但这并非为了何以全,而是为了他自己......或许不止为了自己。

    记忆完整的何以全必然知晓他的目的,不然不会被消除记忆,从他第一次被消除记忆,与KIA一同行动便可知,这并非首次。自他弑父弑母的行为来看,他行事相当极端,何以全必然不接受他的建议,从而只能以被封禁记忆的状态被动行事。

    但目的,施乌便不能知,他并无上帝视角,不能知道一切,他不知九的目的,亦不知何以周的目的。

    施乌脱下外衣,留下贴身衣物,睡下。明日必须启程,他并不畏惧与被九杀死的秽怪斗争的秽怪,只是这两只秽怪的出现表明那秽怪的诅咒已失效,种种生机回归此地,他们此行的目的并非消灭秽怪,可避之战自然应当避免。

    头一沾枕,眼未合上,陆扫晴脱去佯睡伪装,悄声问道:“你去哪里了?”

    “和九去杀只秽怪,他好像希望我成为猎魔人。”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走了,又丢下我一个人。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你在睡觉嘛,我走开又不是很久,一会儿就回来。我不会再走的。“

    陆扫晴搂住施乌,将脸贴到他的胸膛。施乌并不反抗,静静将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

    “我不是小朋友,不要你这样。”陆扫晴仰起脸来,金灿的蛇瞳聚焦了夜中微弱的光,施乌能见她的脸微润的红,畅漾娇羞的怒意,陆扫晴并非厌恶这样的行为,而是她自觉如此的行为很是羞耻。

    陆扫晴吻上施乌的脖项,一时间不言语,轻轻的吻并未留下吻痕,她随即咬住施乌的肩膀,含混不清道:“我要罚你,我要罚你悄悄的走开、把我当作小孩子。”

    陆扫晴咬得并不重,施乌只是笑。他年幼之时,父母——现在想来,那未必是他的亲生父母,曾给他带来一条小狗,那狗随他长大,每每久不见便要咬他的手掌手腕,也如现在一般并不用力,这是它表达欢喜的方式。自然,施乌不可将陆扫晴比作狗,只是此前陆扫晴每每重生便失去理性的桎梏,以欲为御,此后重生虽不再无礼,那欲却已融入她的思想、行动。

    显然陆扫晴有些高兴,施乌以前也见其他人会给伴侣留下种种痕迹乃至伤痕。

    “你不出声我就不知道你在笑啦。”陆扫晴仰起脸来,合上双眼。

    这便是陆扫晴的惩罚了,她要施乌吻她。

    久无行为,陆扫晴睁开一只眼,见施乌在夜中注视她便急忙合上。

    施乌捧住她的小脸,细看她的面庞,那颤动的睫毛在夜中欲将双眼拉开,却又害怕被施乌看见,看见她的期待。

    “喂,别看了。”陆扫晴说道,声如蚊喃。

    施乌不言语,轻轻吻一吻她的额头,待她张口欲言时唇下移碰一碰她的鼻尖,待她将张开双眼时以唇触碰她的小口。

    “你到底要做什......”陆扫晴半睁双目,话语却停止在施乌的吻中。

    “喂。”结束这长久一吻,陆扫晴双眼有些湿润,她想说什么,却被施乌摇头拒绝,她便拥着施乌睡下。

    此夜无另事,明日队伍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