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并无生物能在雨水结聚之地阻拦施乌等人的离开。施乌心知此地仍有秘密待加探索,却无有时间同精力探查:这里为何终年落雨,又是何物干扰空间,那巨物与兽以及智械生命占据之地究竟藏有什么?
他们仍在行走,于铁心的指引中行向那智械生命的据点。大地已在铁心沉睡的年岁中变换地形,磁场亦于秽及其他力量的影响中变化,即便如此,铁心仍选择了正确的方向,坚定不移。
——早在秽不曾影响世界的年月中,它们的种族已行走于大地,在土地中留下不可变化的带有辐射的信标,每一道被埋下的信标都具有独特的辐射波频,受到主城终点的影响,借以如此的信标,即便天地变移,铁心及它的族人仍能寻找都城的位置。
雨水之地以外,是难以言明的土地,这土地既干又湿且粘,若将比喻,只能把它认作河流断流以后那被晒了几日的河床,那深及大腿根部的烂泥表面经几日日晒干结,那薄薄的干结一层硬土之下却沉重粘稠,湿滑无比。
虽说如此,但那吹奏而无害的秽怪仍出现于此地,于乐声中挪行向终战之地。
剑客抬头看向天空,日月的交替早已恢复正常,这时虽见种种异象,却不见天色有所变化,除去这似紫若红的霞光。这霞光象征着什么,剑客并不在意,他只是仰望,遗忘了自己的目的。
自他将名姓遗忘,专意使剑以后,这莫名的遗忘便如影随形,并不值得在意。
剑客看向其他人,这里泥泞粘滑,常人到此寸步难行,即便是他们这种难称为人的生命体亦走得艰难;这几日走得艰难,众人也便早歇,遇见了一块可拱扎营的巨石便扎营,这时庸庸碌碌地忙活。那新入队的机器人也帮着施乌、何以全扎营做菜,似乎将演示它的手艺,剑客并未留心。
各人的表情流转于剑客眼中,难以言喻,剑客却知他们亦感受到这已被他遗忘的感受。
“剑客,怎么了?”施乌问道。
剑客摇头,说不出什么。
晚饭,冥想,剑客始终困于那莫名的被遗忘的念想。他盘坐着,心中宁静,却像航行于狂风骤浪中的航船中众人沉睡的船舱。他沉默于其中,虽知自己不应对此有所反应,却也回忆所思所见。
他回忆到的并非事实,而是具象化的事物,那具象化的事物并未实体,不可被人全数认知,这东西的压迫感倒不像是那曾与众人搏杀的秽怪那般沉重,亦不如那并未持秽的兽般深邃,相比于二者,这事物更粘稠恶臭,像是......
脚下稠重的泥,不,应当更深邃,更沉重、更恶臭,如那黑滑的不知是泥是便的牛顿流体,那东西将窒息他们,将吞没他们。只是,于不可全数认知的事物中掺杂着杂质,那杂质是声响,是被遗忘的童年中的黑暗,是那时听闻的铃声。
那东西也来了。
剑客睁开双眼,天色尚早。
剑客看向施乌,施乌已起床准备做早饭。
“你也看见了?”施乌说道。
“重要的是铃声,不是其他。”剑客说道。
“因为发生铃声的东西不能被直视。”铁心说道。它也起来了,插入二人的对话。
“原来你也会做梦,也会感觉到预兆?”施乌问道。
“我不会做梦,但我也是生命形态的一种,自然能感受到这预兆,况且这要过来的还是我的老朋友。”
“你的老朋友大概不会追着我们砍吧。”施乌道。
“不会,只要你忍得住不看它。”铁心说道,“你这位朋友不一般啊。”
“这队伍里最一般的大概就是我了,他们都有一个目标,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其中,只有我,不想去做那事情,就给自己暂时定了一个前往你们城市的目标。”
铁心笑一笑。
早饭,收拾行装,众人再出发。他们似乎走入了这泥潭之地的深处,虽脚下泥泞硬度提升,不似前几日那般使得大腿陷入泥中,却腥臭异常,乌黑油滑。放眼所及,黑臭泥潭之上半露骨骸,不单人类,更有许多不知名的动物,施乌对尸骸的了解并不深,认不出躯体动物,不过从其尚且完整的尸骨来看,大概是四肢或六肢的动物。
愈向深处,所见尸骸愈多,能寻见的痕迹亦不再只是尸骸,但那些污渍一般的痕迹早已被风雨侵蚀,又被秽怪或动物污染干扰,难分明。
于渐能望见那石碑一般的事物出现之时,那些污渍也能被辨认,这些是已被风化与啃食的祭祀用品。这些祭祀用物以那黑色的石碑为圆心,遍布四周,渐或以尸骨为隔。
施乌并不避退,带领队伍走向那石碑。他们已预兆到这事物,避退必不能驱祸,不如走向那处,且看它如何作为。施乌一面注意那碑石,一面看向那些尸骨,这些尸骸仍以人与动物的尸体为主,却也见些人兽混合体,已风化至一触及化的头骨具备人与兽的特征,脚掌之骨具备足与蹼的特点。
那些祭祀的生物,除去那并未开智的动物,其余皆无挣扎的痕迹,他们似乎无需捆绑与断肢,自愿伏地受死。
施乌不语,看向那黑泥一般色彩的碑石。这碑石并非浑然天卓,其上有如壁画一般图案。放眼四周,并无奇形怪兽为他们接近这碑石而显形攻击。
施乌看向众人,并无一人认得这事物,皆警备四周,他们亦知此地危险无比。
“怎么了?”陆扫晴问道。
“看看你们认不认识这东西,不认识我就动手了。”
施乌看向这碑石。碑石除去材质不为人知,触及冰凉如冰块,此外再无问题,普通如一平常石块。其上记载之物亦平平无奇,只是一些人祭祀某个不知名的神灵。
如果这物当真为神明的话。
施乌不言语,细细看着这碑石,分辨壁画的内容,记载了这些人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