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明月阁的路上，苏清尘一句话也没有说。

    漠烛脚步虚浮地跟着，小仙童吭哧吭哧地扶着漠烛大人，觉得自己快要被压扁了，但是一字也不敢跟清尘大人提。

    一般呢，清尘大人愿意的话，把漠烛大人装进御妖袋的话呢，他就不用被压扁了，但是刚刚漠烛大人又惹清尘大人生气了呀……

    清尘大人问漠烛大人可有话说，明明就是在问漠烛大人的伤势，漠烛大人只是说着自己有罪，什么也不肯说，不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回到明月阁，漠烛大人也不肯休息，只是坚持跪在清尘大人的寝殿外，这么紧张的气氛，小仙童谁都不敢劝，着急得团团转，能一起从神殿回来，明明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呢。

    好在这个僵局没坚持多久，苏芜师父就回来了。

    苏芜师父一看，一个病猫跪门口一声不吭，一个病秧子坐在屋里一声不吭，一个小孩儿在院子里团团转。

    “一帮没用的。”苏芜师父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你是不是没长嘴？”经过漠烛身边，苏芜师父骂了一句，也没期待漠烛能回答什么有用的。

    漠烛说了一句：“奴有罪。”

    “嗯，长嘴了，就是只会些说没用的。”说完就径直推门进了明月阁。

    苏清尘心里窝着火，自己气着漠烛又不听他的话，都说了多少次了要听他的话，这倒好，什么也不说，苏清尘一边着急，一边又想罚他，因为他让自己不高兴了。

    看着在案前生闷气的苏清尘，苏芜调侃着说：“在这生气能有点什么用？刚刚在神殿不是挺能问的吗？回来哑巴了？”

    “师父……”苏清尘委屈着呢，竟然还要挨骂……

    “别一副受气样了，我叫他过去的。”苏芜师父随口托出。

    “什么？”苏清尘震惊无比，五官都要变形了。

    “听不清啊？我叫他过去的。”苏芜师父又重复了一遍。

    “师父！”苏清尘爆发了，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您干什么呀！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跟徒儿说！徒儿这么差吗？您跟他说都不跟徒儿说！”

    “武神官是不是也知道！”苏清尘没等师父回答直接说：“我就知道他也知道！”

    “你们都不知道徒儿这些天……呜呜呜……徒儿这些天有多担心……我养的妖兽闹出那么大的事……呜呜呜……我天天做恶梦……我想……我想我要是死了就算了，是我应得的，但是我常常以为青云堂都要跟着完了……您现在说……是您叫去的……呜呜呜………我算个什么呀……我什么都不是……我死了算了……”

    “说……说什么呢。”苏芜听到苏清尘这么一大串的抱怨，瞬间也是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没有太考虑苏清尘的立场，最主要，他没想到苏清尘会受伤，这完全是意外。

    “啧……别……别哭了。”在苏清尘的嚎啕大哭里，苏芜有些心虚。

    “不行！啊……我难过……呜呜呜……”

    小仙童看见神官大人这么伤心，扒着门框也跟着哭了起来。

    “你又哭什么呀……”苏芜这种暴躁型的师父几乎没有哄过孩子，现在一大一小在这哇哇哭他实在有些头大。

    “别哭了！”于是他怒吼了一声。

    哭着的两人都吓了一跳，收了收哭声，然后继续轻轻哭。

    “这件事，是为师考虑不周，那还不是你，就凭你，你能让他去演这出？”

    “您怎么知道徒儿不会。”苏清尘有些不服。

    “那你说你让不让吧，打破冰渊的结界，大闹神殿，你让不让？”

    “呜呜呜……”这问题好像问到了苏清尘的死穴，他只好先哭两声再想想怎么回答。

    “妖兽林的事为什么要闹冰渊和神殿……”然后他想出以问题应对问题。

    “让你用脑子，你就是用不上。”苏芜并不想在现在说太多。

    “外面那个，知道为什么那副样子吗？”苏芜问回了重点。

    “他不跟我说……”苏清尘还吿上状了。

    “他伤了你，你以为他怎么想？他想死的心都有。”

    苏清尘有些迷茫。

    “没把自己哭残废就跟我出来。”说完苏芜师父就往外走。

    苏清尘也不敢怠慢地跟上了。

    “衣服脱了。”苏芜对漠烛说。

    “奴有罪。”漠烛有些紧张，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我们都知道你有罪，把衣服脱了。”苏芜又说。

    漠烛的手有些颤抖，但是并没有照做。

    “哎呀，我这个师父啊，是白当了，徒弟跟我吼完呢，小妖兽也不听话。”苏芜师傅阴阳怪气起来。

    “没……跟您吼……那……不是难过嘛……”苏清尘说话还带着哭腔，还是不忘哄着师父。

    然后又对着漠烛说：“把衣服脱了。”

    虽然苏清尘不知道师父要漠烛脱衣服干嘛，但这事他还是要替师父办的。

    漠烛缓缓抬手，掀开衣襟，把衣服脱了下来。

    左肩上一个巨大的尚未愈合的疤。

    “这是什么？”苏清尘大惊失色。

    “他把妖兽林的事情做完，回到仙界，被关进牢里以后，自己伤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伤的你这里，向你赔罪。”苏芜指了指苏清尘的左肩。

    “我们给他治他也不要，给他教的供词他也不说，竟然说自己的罪是伤害主人，我的老天爷，真的是没有救。他是你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苏芜说完打量了一下苏清尘，感觉他的情绪应该是有些缓和的，就先行离开了。

    “你傻不傻！”苏清尘有些怪罪地问。

    “……奴……”

    “不要再说你有罪了，我知道。我现在要给你治伤。”

    “主人……”漠烛有些闪躲。

    “不让治？”苏清尘质问。

    “您有伤。”

    “我有药。”

    “是。”知道苏清尘不会用到灵气，漠烛又放松不少。

    苏清尘一边心痛一边不是很温柔地给漠烛上了药，漠烛一直跪着也不肯起来。

    “我累了，你来陪我睡觉。”苏清尘命令着。

    “奴……”漠烛内心莫大的愧疚一直折磨着他，他没有办法面对自己主人。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听话？”经此一事，苏清尘对漠烛的失控生出了一些焦虑，他不太能接受漠烛的任何不顺从，有些激动地问了一句。

    “是。”漠烛终于站了起来。

    以往都是漠烛伺候苏清尘沐浴睡觉，但现下他受伤了，不能照顾苏清尘，漠烛也觉得自己很没用。

    “我不用你照顾，我都要好了。”似是看出漠烛的落寞，苏清尘说着。

    “进来。”苏清尘拿出御妖袋。

    “是。”漠烛将自己变成幼兽钻了进去。

    苏清尘沐浴完，把御妖袋放在枕边，很快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感觉有人抱着他，他没睁开眼，只是往有温度的地方蹭了蹭，他被抱得更紧了。

    “小猫。”苏清尘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