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饭点，

    叶家其他人也回来了。

    路上就听说段家母子今天来家做客，一个个进门脸上都有些愁容。

    叶柳跑了，人家找上门，这桩婚事最后不会影响两家关系吧。

    怎么也是恩人，大家都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

    郝文芳白了他们一眼，“我和美玲都说开了，和叶柳的婚事作废，我和你们小妹也说了，但苏苏看子瑜还不错，想接触看看。”

    叶柏猛的放下喝水缸子，对着小妹竖起大拇指，“小妹真牛！不过子瑜那厮的确好看，人也挺不错的。”

    叶青松给了弟弟一肘子，担忧的看着小妹询问：“苏苏，你真是自己愿意？还是想替家里分担什么，如果是因为家里千万不能拿自己的婚事说笑。”

    田大妞也想到了这茬，担忧的附和说：“小妹，你大哥说的没错，大不了从其他地方补偿段家，婚姻大事可不能儿戏。”

    这话说的叶家夫妇都担心起来，“闺女，你、”

    叶苏摆摆手，安抚的冲大家一笑，“没，我真是看人条件不错，反正也要嫁人先接触接触，还没上升到谈婚论嫁。”

    众人松了口气，生怕这孩子是为了替叶家报恩。

    郝文芳没好意思说，闺女是看上人家长得俊，只能帮着解释：“子瑜那孩子的确不错，苏苏要处就处呗，知根知底的也不怕被骗。”

    其他人一听也是，叶家和段家打了十几年交道，母子两人都是和善的性格。

    *

    次日，

    郝文芳按照段家拿的礼，又差不多备了一份带去段家。

    罗美玲因为儿子的婚事泡汤，昨天晚上就没睡好，早晨起来嘴巴长了个火疙瘩。

    段子瑜早早起来做好早饭，把家收拾好，骑着自行车去镇上上班。

    郝文芳刚好和人错过，罗美玲在吃早饭，看人突然上门，热情的招呼人一起吃饭。

    “快来文芳，子瑜那孩子做的不少，我今天有点上火，吃不了这么多。”

    郝文芳早起吃了大碴子粥，原本不饿，可是被罗美玲拉到餐桌前。

    精致的早饭不禁让她咽了咽口水。

    母子两人是个不差钱的，加上子瑜又是个厨子，这早饭都好几样。

    香味扑鼻的瘦肉饭色泽金黄带着细碎的绿色葱花，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一小碟清爽的黄瓜拌花生，另外一个碟子摆放着四五片漂亮的酱牛肉，旁边还有一碗汤。

    这年代普通老百姓是真没这口福。

    看着香，闻着是真香啊。

    罗美玲利索的给人分过去半碗米饭，夹了三片酱牛肉进去，将凉菜也给人推过去些。

    “快尝尝看子瑜的手艺，这孩子看我胃口不好，变着花样的给我做好吃的，我也不饿，加上嘴起个火疙瘩吃不进去，你多吃些。”

    郝文芳笑着接过道谢，落座端起来就吃，口口生香，不论什么都好吃，比那镇上国营饭店的饭都好吃。

    大儿子结婚时，岳家是大队长，直接请来国营饭店的厨子掌勺。

    可惜刚办完婚礼，紧接着冬天就迎来大饥荒，再没吃上过那么好吃的饭菜。

    直到今天，郝文芳边吃边感慨。

    子瑜这孩子真孝顺，闺女真要嫁给他，指定吃喝不愁，受不了什么苦。

    “好吃，子瑜手艺可真好，今天可是沾你的光了。”

    罗美玲笑笑，倒也不怕人吃，“你爱吃以后常来家里吃饭。”

    子瑜爸爸部队那边有补助，一个月能领20来块钱，加上子瑜的工资，每个月进账小100块钱。

    别说放村里，这工资镇上眼馋的都不少，幸好母子二人从不露财声张。

    两人穿的衣服简单干净就行，儿子是厨子，关起门来想吃什么吃什么，倒不抠嘴里吃的这点东西。

    吃过饭后，郝文芳笑着表明来意。

    “我闺女说想和子瑜接触看看。”

    罗美玲猝不及防，随后激动的笑着说：“那感情好啊！”

    昨天那姑娘是真合她心意。

    没见过那么标致漂亮，像她小时候拥有过的绢人娃娃一样漂亮。

    落落大方比那城里姑娘还出众，一双眼眸清澈透亮，她身为过来人，看那孩子品行就错不了！

    “我还不知道你闺女叫啥，快说给我听听，我可太稀罕个小闺女了。”

    “叫叶苏，喊她苏苏就成，这孩子啊，又懂事又孝顺，是个知冷热的贴心人，要不是她自个儿乐意，我们还说不用急着嫁人，想多留她在身边陪陪。”

    罗美玲愈发笑的合不拢嘴，拉着人的手热情说：“那不急，让孩子们先适应相处着，明年结婚也成，再说咱们两家离的不远，走几步道就能串门回去吃个午饭。”

    郝文芳看人都想到结婚了，哭笑不得，“还是先让处处，合适啥都好说。”

    毕竟闺女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

    段子瑜下班回来，给母亲带了一盅百合莲子汤，去火还能滋养身体。

    罗美玲说自己没事了，顾不上喝那汤，拉着儿子急急忙忙说：“上午你上班刚走，你文芳婶子来了一趟家里。”

    听闻是叶家，段子瑜落座双手搭在膝盖上，眼神询问的看着母亲。

    昨天不是都说开了，叶家来有什么事？

    “好事，咱们昨天遇到那漂亮姑娘，是你文芳婶子的亲闺女，名叫叶苏，人家看上了你了，准备和你相处看看。”

    段子瑜一愣，脑袋还有些没转过弯来。

    昨天那个精致漂亮的姑娘、看上他了？

    他脸颊一热，随后用手比划：妈，昨天就打了个照面，话都没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是不是叶家因为父亲的事、

    问到这里，段子瑜认真看着母亲，快速比划：如果是，我不会同意的。

    罗美玲噗嗤一笑，“你这孩子，妈就是那么恶毒的人啊，妈都问清楚了，叶家没人逼她，苏苏是自愿的，还觉得你各方面都挺好。”

    “再说我儿子长得好看又优秀，有姑娘看上也正常，这姑娘妈很满意，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漂亮娃娃，苏苏模样你肯定喜欢，昨天人说话待人也落落大方，怎么说都是咱们家赚了，你可得好好和人相处。”

    听母亲说完，段子瑜耳朵发热。

    那是一桩儿时糗事，但不可否认，他昨天第一眼就有被那姑娘惊艳到，有那么瞬间是心动的。

    可随即又有些犹豫，抬手摸了摸喉咙部位，不免有些自卑。

    其实他以前能发一些简单的单音，但小时候上学经常被同学嘲笑像鸭子，后来久而久之他就不说话了。

    他现在偶尔也偷偷练习，可发出来都是嘶哑的声音，难听又刺耳。

    他的手势除了母亲能看懂，外面的人全靠猜，首先沟通就是个难题。

    ——

    两天后，

    镇上一季度一赶的集市开了。

    郝文芳和田大妞一大早起来收拾，顺便喊醒了叶苏。

    赶集人流量多，他们要把家里攒下的一些货物卖了。

    有郝文芳空闲编的竹篮，有叶秀礼做的一些木工器具物件，趁赶集换些零用钱。

    叶柏年初狩猎还弄下两块皮子，但这种货物只能私下偷摸找人卖。

    现在是1960年，村里暂时还没有知青下乡。

    像这种乡镇举办的赶集地点，只要遵守规定的货物，都是合规合理的，不属于投机倒把那些。

    ……

    叶青松去上班了，没去。

    而叶柏筐子里背着皮子，找他那些朋友们一道去，他们有门路卖皮子。

    叶苏和父母大嫂坐村里牛车去往镇上。

    他们到的时候，才早上7点，赶集点已经聚集不少人。

    附近五六个村子的人都来这边赶集，一眼望过去着装都是灰扑扑的，人头攒动。

    人群里有背篼的，挑担的，还有拎着竹篮。

    一条街两边都是摆摊的，卖草帽，卖簸箕，卖针线脑，卖蔬菜，还有卖小吃的。

    叶苏走着，看一个妇人卖麦芽糖，视线不由得多停留了几秒。

    郝文芳立马掏钱递过去，吆喝道：“大妹子，整两个让孩子甜甜嘴。”

    “好嘞，您这俩闺女可真俊俏。”

    对方取来两小木棍挑起来一块缠绕，然后一手拿一个，相互扭了几下，笑呵呵的递给最近的叶苏。

    随后又做了一个递给田大妞，嘴里还夸着：“婶子的麦芽糖一绝，吃过的都夸好，越扭越白，越吃越香。”

    叶苏学着扭了几下，别说还挺好玩。

    田大妞拿着有些不好意思，转手就递给叶苏，“我都多大人了，苏苏留着吃。”

    郝文芳抬手拦下人，笑着说：“多大在妈眼里也是个小孩，本来就是一人一个，吃你的。”

    叶苏也说：“嫂子，妈说的没错，再说这么大一块儿呢，我一个都吃不完。”

    “成，成，我吃。”田大妞笑呵呵塞嘴里，心里美滋滋的。

    丈夫上进对她也温柔爱护，公婆更是把她当闺女看待，家里都是男的干重活，她倒也没受什么累。

    别人婚后都是抱怨，可她却觉得幸福，她比大部分女同志日子都舒坦。

    路过的一个小孩看到叶苏吃麦芽糖，拽着大人的腿也要。

    不一会儿，麦芽糖的小摊前围了好几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