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宜就这么抱着自己的外套贴墙站着，

    盯着场上状态速度全开的凌霄远和对面的选手打的专心无比，

    手在衣服下边随着比赛进程悄悄攥成拳或着默默松开，

    感觉比自己上场打还要紧张一些。

    直到因为马上要在第四轮再次上场，热身回来的顾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的站在沈佳宜旁边，开口对她轻声说：

    “别担心了，这局凌霄远马上要赢了。一会儿你还是抓紧时间在下午比赛的热身训练前再休息下吧。”

    沈佳宜这才将注意力从赛场上收了回来。

    当她扭头发现是顾泽后，

    不知怎么的，沈佳宜先是恍惚了一下，

    虽然只隔了一个晚上，莫名有些觉得恍如隔世的感觉：

    “没事儿，我不累，我还是看完你下一局再走吧。”

    “不是昨天陪他练了个通宵吗？你下午还有比赛，听话再去休息会儿吧。”

    顾泽继续直视着前方说道。

    “泽哥，我……”

    沈佳宜突然觉得莫名有些伤感，

    甚至弥漫上一种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或者是错过了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心情。

    顾泽等了会儿，沈佳宜却没继续往下说。

    发现了她的不自在，他转头有些好笑的转头望了过来，认真的看着沈佳宜说：

    “云朵，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你也有权利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的搭档和好朋友，你想做什么就按自己的心意来好了，不然也就不是你了。

    之前对我来说，如果直到最后都不开口，没有争取过的话，我应该会后悔一辈子。

    我当时只是希望你考虑未来球场外站你身边的人的时候，给我个机会就好了。

    至于你最后选不选我，只要你是按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去抉择的，就好。”

    “泽哥……”

    沈佳宜看着顾泽仿佛对她完全支持与包容的笑脸，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明明以前对顾泽是好有感的，从年少时开始。

    但是这个好感到底有多深，

    或者说现在这个阶段还有多少，

    足不足以支撑她选择他做球场外的同行者，

    其实说实话，她之前心里一直有些犹豫不定。

    顾泽跟她表白时，一切都显得的很梦幻，美好的就像偶像剧，有种少女时期的梦突然实现了一般的不真实，

    然而自己过了最初听到表白后的冲击与心动后，为什么却犹豫了没有直接答应下来的这个问题，其实也一直困扰着她。

    但是，从昨天晚上听到凌霄远不见了，

    在她跑遍了大半个球场，终于过道里找到那个颓废无神的靠坐在地上的少年后，

    除了在训练室门口碰到顾泽的那一会儿，

    沈佳宜这一晚上，直到刚才心里其实没有想过除了凌霄远之外的任何其他人。

    也是在看到顾泽的这个时刻她才下定了决心，也才终于发现：

    无论她和凌霄远之间开始的时候是友情还是爱情，

    但是不管是命运的安排也好，还是相似年龄自然带来的相同的成长轨迹也好，

    在几乎所有沈佳宜最需要的时刻，对的时间里出现的那个人，一直是他。

    她对顾泽的好感就像一场少女的梦，开始于懵懂，

    哪怕到现在一直都还是很欣赏，

    但是这个朦胧的好感却没有发芽成长的时间，

    在一次次等待中，错过了长成大树、进入下一个阶段的最好时机；

    而对凌霄远，

    这么多年的同舟与共，

    经过各种一起经历的事件积累，

    经过这么多一起度过的时间积累，

    他明明最开始时候不是自己的理想型，

    他们十几岁初遇那次虽然各自一起拿了男女单冠军，

    但却并不是从彼此心动开始的，

    领奖台上他看她和她看他却都不太顺眼。

    “这丫头脾气怎么这么大！我可不惯着她！”他想；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拽？！还抓发型？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男的！”她想；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也许是在青奥会后了望台上随着远处河边依次亮起景观灯，背着她的少年回眸时；

    也许是在她只有怀疑，他却仍选择深信她、守在她的场外席上时；

    也许是在那每月不落一盆盆的绿色植物中、是在她被网暴后每天不停分享的搞笑视频时；

    也许在机场用身体护着她的怀抱里、

    在世乒赛的后台他找到她的瞬间、

    在混双比赛中无数次默契配合一同拼搏的时刻、

    是那个冲进4月漫天的樱花雨中的背影……

    总之，在她计划之外，这个少年就这么一路横冲直撞的闯了进来。

    而他也慢慢成为了，对的那个人。

    经过昨晚的事情，沈佳宜突然发现，也终于确定，

    凌霄远在她心里的优先级在队里这么多人里边，居然已经是最高的了。

    沈佳宜之前看书时看到的那句最接近她理想的另一半的形容：“我想找个一见我就笑，我一见就笑的人”，慢慢有了具体的形象。

    但是现在是关键比赛的进程中，

    周围又这么多镜头，实在不是谈这些事情的时候，

    她有些不敢看顾泽的眼睛，只垂头看着眼前的地面沉默不语。

    “好了，回去休息吧。放心，下一局我一定会赢下来！”

    顾泽看着沈佳宜，习惯性的想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下，

    最终虽然手已经抬起了起来，却没有伸出去。

    “好。”沈佳宜应了声。

    “吼！！！！”

    那边随着凌霄远最后一个球落地，他终于战胜了对手，也战胜了自己！

    在半决赛里拿下了自己关键的一分！

    他忍不住握紧双拳释放的大喊了一声，然后冲四周挥舞起球拍，

    在看到沈佳宜后，在这个方向停留的视线格外的长。

    她信他，而他也没有辜负这份信任！

    沈佳宜也冲他的方向鼓起掌来，

    直到看到凌霄远终于收敛心神去和裁判击掌了，她才对顾泽最后说了句：

    “泽哥那我先走了？加油！期待你的好消息！”

    说完，沈佳宜挥挥手转身就想往球员通道走去。

    “云朵！”

    错身而过时，顾泽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在这个不合适的时间，

    在这个不合适的场合，

    在这个本应该懂得少女这几次低头所代表的未尽之意，不该再继续问下去的时候，

    拉住了沈佳宜的手腕，

    在她惊讶转身时问了出来：“我有过机会吗？”

    “有。”

    沈佳宜沉默了下，终于抬头，无比认真的望着顾泽的眼睛，给了他一个认真的回复：

    “泽哥，其实最早之前是你，只是你。

    只是，这几年真的发生了太多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间开始，

    但是直到昨天我才发现，原来我现在有了更在意的人。

    打球这件事儿已经占据了我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了，

    如果其他事情只能选一个人的话，我做不到不管他。”

    “好。”

    顾泽又稍微用力握了下沈佳宜的手腕才松了开去：

    “知道这些就够了，是我之前犹豫了太久，才错过属于自己的机会。

    云朵，做你想做的选择就好。

    如果你和他试过不合适的话，

    如果那个时候我还在等你的话，

    希望你能再给我个机会。

    只是，如果我还能有第二次机会，

    下一次，我不会再这么轻易放弃错过了。

    现在，我会退回你师兄的位置。

    你别想太多，

    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就好。”

    沈佳宜没有再说什么，胡乱应了声，低头匆匆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