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见眠眼眸微合,抬手间手里的瓜子骤然消散成烟灰。
随空气飘散,融没在身后还弥散的淡淡硝烟里,好似与这烟火没有分别。
“那师兄杀了么?”
厉江眼里的死寂散去,他勾唇间眼里只是淡淡的温和,“怎么会,我不会做弑兄的行为……”他看向远处大殿,“只是把他带回来了,而已。”
大殿内漆黑一片,他还记得他把厉清背着进去的时候,厉峥就那么站在大殿门口,面色阴冷的在黑暗里直视他。
然后对他说:“是你杀了清儿!”
连疑问的语气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面前这个女子和厉峥的话,他觉得是一致的。
可惜,他没有肯定,但说不定这还挺遗憾。
他在一定程度上是感谢匀策的。
江见眠好似对厉江的话不甚在意,之前的问题,也仿佛就那么随口一提。
她视线落在大殿破损的一角,然后落在右侧丝毫没有受损的威严建筑上。
她面容闪过一丝忧虑,问:“其实我来玄清门主要是想进藏书阁看看,师兄,方才的爆炸可有波及藏书阁?”
厉江瞳孔微顿,他抬眸看了一眼大殿右侧,建筑有三层高,威严无比,透着古朴的气韵。
他快速收回视线,自然的说:“有长老在书阁内,爆炸还不足以将他的结界破坏。”
江见眠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那就好。”
厉江视线扫过江见眠的笑容,落在那极致完美的唇角弧度上,他提醒道:“不过藏书阁只有一楼可以供外门观看,二楼是内门弟子才可以进。”
大殿漆黑的大门就在眼前,要回房间得走左边。
江见眠停下脚步,朝厉江莞尔一笑,“那师兄,我就不打扰了,若有需要尽管告诉我。”
厉江朝江见眠微微颔首,面容平淡柔和,“藏书阁随时可以进,若有什么不懂的,雨轻姑娘可以随时找我。”
江见眠眸光落在厉江面容上,“好。”
——
一路上,玄清门弟子在搭建临时的休息地,好在房间偏僻,江见眠三人倒是捡了个便宜,不至于住在简陋的帐篷里。
三人商量了一下,一间弟子房还算大,三人打地铺住一间没问题。
正准备空出两间给受伤的人。
陈怜拿着钥匙递过去,厉深看了一眼,打量的视线毫不避讳。
“不必,你们的住处不用变,受伤的弟子要集中起来,方便教授澄冰术。”
说罢,厉深不待陈怜作何反应,跨步离开,朝那三层的建筑方向走去。
衣摆的弧度扬起摆动,和主人一样颇为干脆利落。
陈怜看过去,是一片空地,帐篷已经整整齐齐的搭建起来了。
于是回了屋。
“我们运气说真的,还不错。”陈怜话语庆幸,面容却没有庆幸的意味,反而有些愁容。
伤员住帐篷,她们半点伤没有还住这么好,会被诟病么……人言可畏。
江见眠目光里爬上疑惑,“怎么了?”
陈怜把钥匙摆了出来,有些无奈和不解,“伤员要集中,方便教授澄冰术。”
江见眠垂眸喝了一口放凉的茶水,“集中在哪儿?”
陈怜说:“就是最高的那个建筑后面的空地。”
江见眠放下茶杯,不知道是不是在修炼冰术的门派,这茶水过于凉了。
“是么……”
陈鸢从床上探出头,“我们可以学澄冰术么?”
——
“澄冰术对爆炸的灼伤和内伤心脉的修复都有好处,要领不难,各位有什么不懂的和我说。”
厉深话语落,便不加掩饰的在众人面前展示了凝冰术的捏诀方法。
又把口诀教了一遍。
又极负责任的挨个见受伤弟子都学会了才离开。
江见眠视线有些放空,陷入沉思一般。
“雨轻姐姐想必看一遍就会了。”
江见眠垂眸去看说话的少女,声音温软,睫毛浓密,面容白皙娇俏,抱着白狐宛若世家贵族的千金。
“为什么这么说?”她微微勾唇。
厉洛眼眸清凉,像藏了星星,目光直直看向江见眠,笑道:“直觉。”
江见眠说:“那你直觉很准哦。”
得到肯定,厉洛脸庞微微一红,然后说:“雨轻姐姐也会和他们一起走么?”
有不少门派听闻交流会要推迟,已经准备走了,只剩还有伤员在的门派留了下来。
毕竟到处残破,住处也有限,修仙的人嘛,总是不愿意亏待自己的。
琥珀色的凤眸一如往常的温和,“不走,我想去藏书阁看看。”
“那我陪你去!”
蓦地撞进少女欣喜的眼眸,江见眠别开视线,然后弯腰摸了摸白狐的下巴,白狐似不高兴的扭头,反而睨了她一眼。
江见眠挑眉,笑意渐浓,有挑衅的意味,好像在说:你的洛洛,似乎更黏我。
“不用,你带着白狐到处走走吧。”
“藏书阁很大的,我去过很多次,可以帮姐姐介绍。”
江见眠瞥了一眼白瑶愤愤的眼神,有些苦恼,但有个人介绍更好。
她得抓紧时间做任务啊。
“那也行。”
白狐哼唧不停。
几日下来,厉洛总是主动来找江见眠,和她在藏书阁一待就是一整天。
或许是少女眼神不懂收敛,炙热且热情。
江见眠也不知道厉洛对自己那么热情,难不成救了她一次,就崇拜上了?
到底是少女,或许分不清,将感激崇拜变成了喜欢……
她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女,那怀里的白狐已经被随意放在了地上。
四脚踮起,怒目而视。
白瑶在心里怒吼:我把你当姐姐,你却勾引我媳妇!
她扯了一下嘴角,狐火遭不住。
收回视线,装作看不见。
“洛洛,有个冒昧的问题想问你,当然,你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厉洛拿书的手一顿,然后了然一笑,“是要问我为什么不可以修炼吗?”
江见眠点点头,怕她难受,又补充道:“你有不回答的权利。”
厉洛自然的摇摇头,“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整个玄清门都知道的事,我习惯了。”
江见眠看见她坦然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第一次见到白瑶。
和厉洛比起来,白瑶简直就是敏感至极,一点不能提到她的体质,别人随便说一句就炸毛。
为此她花了好久功夫,才帮她把那些觊觎她的恶心师兄怼走。
说起来这两人还挺极端,一个体质不能修炼遭人可怜,一个体质太适合修炼遭人觊觎。
白瑶能体会厉洛的感受么……她是合欢宗的天之骄子,而厉洛不是不在乎,是习惯了。
她一定经历了长时间的难过,习以为常了。
站在山顶的人是不懂山脚下的人想要攀顶的痛苦和绝望。
就像从前的江见眠,以为自己在山顶扔下的勾索对林青时是必须接受的救赎。
她的喜欢既廉价又不通情理。
白瑶会懂么……
江见眠不由得看了白瑶一眼。
那随性而为的白狐,在触及那一抹复杂时,竖起的耳朵骤然顿下。
不过片刻后又垂直起来。
也因为她想听听厉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