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寿,站起来说话吧。”
绯晚的查案,从今晚便开始了。
皇帝安排完便走了,他很忙,已入夜,还要跟臣子们继续商讨国事。贤妃也心情复杂地带人离开,看样子还要好好消化一下自己被分权的事。
而绯晚没有走,留在顺妃宫里,把今晚侍膳的所有人都拘起来,一个个问话。
最后接受询问的,是御膳房执事太监金寿。
他一进门就跪下痛哭,感谢绯晚和芷书的救命之恩。
“多谢昭小主和樱小主求情,奴才们才没进刑房,奴才这辈子都记得二位的大恩大德,呜呜呜……”
绯晚叫他起来:“金公公侍奉本主向来殷勤,说话讨喜,本主爱听,为人机灵,本主受用。这回的事,你若是真想报答恩德,就把给樱选侍菜里加料的人查出来吧。”
金寿一愣。
觉着绯晚语气不对,抬头一看,立刻对上绯晚极有压迫感的眼神,登时一凛。
“小主,这……这怕是有点难……”
旁边小林子冷声言道:“你不愿意,趁早说出来。膳房执事又不只你一个,今晚侍膳的人也不只你机灵,小主若吩咐其他人去做,到时候你可别后悔。下次陛下再让膳房的人进宫正司受审,小主可未必拦得住了。”
“……奴、奴才明白!”金寿抹一把冷汗。
绯晚道:“明白了,就去做事。两日之内,我要你查到人,而且不许打草惊蛇。”
“奴才一定办到!”
绯晚问他:“一定办到?你怎么保证一定?”
金寿冒着冷汗说:“奴才回去不动声色,就说已经撇清了嫌疑,不是膳房的问题,是顺妃宫里有人下手。外松内紧,暗中和信得过的心腹一起盯着膳房所有人,凡是和今晚菜饭相关的人,以及平日给樱小主供应膳食的人,都盯紧了,看谁有问题先不惊动,悄悄来告诉小主,等小主吩咐。”
绯晚听了,微微颔首:“你果然机灵。伶俐用在这上头,才是正经。你妥当办事去吧,办好了,本主不会亏待你。可若是办不好……”
“奴才一定尽心尽力!绝对不会办不好!”
金寿磕头。
小林子打发他走了。
香宜低声道:“他倒是乖觉,这么快想通关窍。”
今儿他若不肯领这任务,最后不管是谁对樱小主下手被查出来,他身为执事又侍膳,失职的罪责是免不了的,执事可就别想当了。再因不听话得罪了昭小主,因侍膳不力进刑房受审时,可没人替他求情。若是樱小主的胎最后没保住,陛下迁怒,他还有没有命就难说了。
所以这差事,他必须办,而且必须办好。
绯晚点头:“金寿是个伶俐人,我观察他一段日子了,所以才把这件事交给他。”
香宜想了想,道:“只是……抛开今晚的事不讲,若是平日膳房里给樱小主加料的人,本来就是他呢?”
小林子回来了,笑着说:“小主早就想到这点了,已经吩咐冬宝,找膳房的眼线暗中盯着金寿呢。他若无辜,就放心用他查案。他若有问题,正好逮着他。”
香宜笑道:“还是小主想得周全。”
“你不也想到了这点。”绯晚笑看她,“你机警敏锐,很让我放心。”
香宜被夸得抿嘴一笑,眼睛亮亮的。
小林子揶揄金寿:“他要是个无辜的,怕是也懊恼呢。这段日子巴结讨好昭容华,除了丰厚赏钱之外,其他好处还没得到呢,先得到了危险的任务。”
香宜闻言也笑了:“虽然危险,却也是机会。这件事若办得好,他若清白,那么咱们小主以后就可以放心用他了。凭小主的恩宠,他只要用心替小主办事,还怕没有好前途?”
小林子道:“奴才方才送他出去时,故意和他说,膳房四个执事,掌事却只有一个,说不定公公还有机会往上走一走,他听了有些激动。”
绯晚赞道:“你做得很好。”
打个巴掌给个枣。
不光有压力,还有动力,金寿才能甘心被驱策。
这就是威逼利诱。
世上很多事,都需要这样才能办成。
小林子嬉笑:“都是小主教得好。”
绯晚道:“我晋封容华、迁居春熙殿之后,还没提携你们几个。倒也不急,想来省亲之后,我还会升位份,身边增添更多人手。到时,你们得替我把底下人管好了。”
小林子和香宜都敛容答应。
夜深了。
绯晚又草草审了几个宫人后,做个样子,便告辞回春熙宫。
今晚审问都是做戏,关键是借机伸手进膳房调查,看看是谁在给芷书炮制加料的红荇。
而另一重目的,便是看芷书“见红”,满宫里谁会着急,谁会异动了。
布下这个局的人,多半不是光为了陷害芷书,定还有别的图谋。
会是什么呢?
微有凉意的晚风吹拂到身上,宫灯晕黄,一盏接一盏渐次立着,照着蜿蜒曲折的青石板路。
宁静的晚夏初秋之夜,夜雾四起,笼罩整个宫城,远近宫苑的飞檐斗拱和星星点点的亮光都浸在雾气里头,看不分明。
一如这未知而诡谲的局势。
“小主,热水已备下了,现在歇么?”
“嗯。”
绯晚回到自己殿中,收拾心绪,沐浴就寝。
泡过热水之后整个人清爽很多,思路也越发清明。
没什么可忧虑的,更没什么可怕的,皇帝委以她协助贤妃之责,给她省亲的风光,她好好利用机会便是了。
芷书有孕这一局,不过是小事一桩。她未来的路上,还有更多更大的危险等着呢。
心有所向,便能所向披靡。
好好地睡了一觉。
似乎冥冥之中,心志坚定的人,总会被眷顾。
第二天早晨醒来,刚刚梳洗完毕,便有好消息了。
“小主,膳房的金寿执事亲自来送早膳,说您昨天累着了,他特意炖好了一盏雪蛤银耳汤给您送来呢。”
“传他进来。”
绯晚坐到正殿的彩鸾玫瑰椅上,气度沉凝,微笑看向进门就跪的金寿。
“金公公一脸喜色,想是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