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脱下蟒袍露出内穿的白色劲装，李四有也脱下飞鱼服，显出黑色劲装。

    汪直问：“空手还是兵器？”

    “此地为战场，战场之上，哪有空手的？”

    “好！”

    西厂番子捧来连鞘细剑，汪直抽出银色钢剑屈指一弹，嗡，那宝剑如龙吟，震颤不停。

    李四有一招手，张雪梅喜滋滋递过来一杆长枪，这枪正是李四有昔日远走草原杀戮无数的那一杆。枪长一丈有余，重二十余斤，枪头扎一束红缨。

    李四有双手持枪轻轻一抖，呲呲，枪头在尺寸之间来回摆两下，带起尖锐的破风声。

    汪直看在眼里，瞳孔紧缩，心中暗道：“好大的力气！”

    往日在京师时，二人曾试探性交手几招，汪直自认内功或许无法压倒李四有的天生神力，但他自葵花宝典大成后，自觉武功圆转如意，配合轻功身法，自付已当世无敌。

    以各自麾下在安南的势力而言，汪直只有西厂和瑶民，而李四有有锦衣卫、南海海盗、中原豪杰、蓝凤凰的苗人，汪直自认比不过李四有。

    是以此番提议头领人选，汪直已私下同意蓝凤凰为首，但为了给手下一个交代，这戏还是要做一场的。

    “先炫耀武功震慑全场，等比个差不多，我且收几分功力，与李兄弟打成平手。”

    汪直心中已有计划，便收敛心神目视李四有双肩，准备等对方先出手。

    岂料李四有跟汪直想法差不多，也是存心炫技，最后再打个平手。他将枪头垂落地上，笑道：“素闻汪监军武功惊世，我须全力以赴，只怕打坏了城门口大好的道路，且换个地方吧。”

    二人往道边荒僻的所在行去，一众豪杰尾随过去。沐瓒撇撇嘴也跟过去，心道：“装个什么呀，老子也是战场上杀出来，十人敌，百人敌也是见过的。你们还能打出朵花来不成？”

    沐瓒走得慢了些，前方已然开打，只听轰的沉闷一响，紧接着江湖豪杰“呀——”惊叫出声。沐瓒赶过去看时，那二人相隔两丈对峙，中间地面上一个铁锅般的土坑。

    沐瓒不明所以，但似乎自己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场面。

    旁边立着一对男女锦衣卫，女的两眼放光，颤声道：“大人真是太厉害啦，一枪砸过去，汪公公不敢接呀。”

    “噤声。稍安勿躁。”

    这一对男女正是周淮和张雪梅。沐瓒这才知晓这土坑是李四有一枪砸出来的，刚才响动是枪头砸地的声音。

    “这，这是长枪还是攻城锤？”沐瓒不由张大嘴巴，“传说中那李人屠天生神力，不料竟然这般离谱！”

    场中，汪直瞄一眼地上大坑，嘴角抽搐，眼见李四有只一砸便震慑全场，汪直激起好胜之心，自知不能斗力，遂深吸一口气，脚尖点地，如幻影般斜斜掠向李四有身侧。

    呼——

    李四有摆枪横扫，汪直身法如电转到另一边。

    呼，呼——，李四有并不转身，弓箭步变换，手中长枪反手刺向身后，又复收回，转刺右侧。

    白影飘飞，汪直身法如同鬼魅，渐渐化为一道环绕李四有的白圈，然而场外众人竟听不到半点衣衣袂破风之声，那连成一片的呼呼风声全是长枪发出。

    只见李四有脚步在方寸之间踏动，长枪飞舞，枪头如飞燕划沙，来回往复。而每每枪势一凝，枪头便显出红缨的模样，也恰恰在此时，白圈也是微微一凝，显出汪直模糊的白衣来。

    沐瓒倒吸一口凉气，心道：“我的亲娘！这死太监身法如此之快，真想杀我，我连看都看不清！”

    场外江湖豪杰哑然失声，人人都在想：“我上去能不能接住一招？”

    此刻余沧海已亡，在场的豪杰以天门道长和崆峒麻衣人武功最高。

    麻衣人轻声问：“道长，你能看清么？”

    “不能。”天门道长摇摇头，“只能感知到大致的方位。葛大侠，你呢？”

    麻衣人苦笑道：“我稍微失神，便辨不清方位啦。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葛某井底之蛙也。”

    天门目射奇光，念道：“这便是我等前进之路，只盼在有生之年能踏入门槛。”

    其实场外另有一人武功更在道长和麻衣人之上。慧心也练的是葵花宝典，之前得李四有吩咐不能在汪直面前显露武功，他便隐在众人身后，眼见汪直竟然把葵花宝典练到如此高深的境界，也是茅塞顿开。

    一盏茶工夫，场中风声忽止。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又复相隔两丈对峙。

    众人不明胜负，细观场中二人，都是从容淡定，似乎方才只是一起喝了杯茶。

    汪直大笑道：“李副帅，某家要使出八成本领了！”

    众人听得此言，不敢置信，方才这汪直如此快的身法竟然连八成本领都没使出？

    只见白影一闪，汪直猱身而上，口中更是发出低啸。啸声绵长幽冷，听得人心头打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众人再看白影，果然更快了两成，只能看到白影翻滚，每每停顿时已看不到人形。那白衣隐隐带起风声，却不能再保持无声无息。

    而白圈中的黑衣屹立当场，枪头的红缨翻飞更疾，反倒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极其诡异。

    “那枪，竟然没有风声？”

    天门道长只听到衣袂声，忽而醒悟，与麻衣人对视一眼，两人俱是震撼莫名。

    “枪，到底是快了，还是慢了？”两人同时这么想着，不能分辨。

    场外武功稍差的，看红缨飘舞的倒还罢了；盯着白圈看的，几个呼吸后只觉头晕目眩，忍不住气闷想吐。

    幽冷的低啸稍歇，场中又起了一道长啸。

    只见李四有大跨步，抡起长枪砸向某个方位。

    这一次枪头风声大作，那白影却收敛风声，悄无声息地滑到一边。

    砰！这一枪肆无忌惮直直砸在地上，又是一个锅盖大的坑。

    啸声不断，李四有或进或退，左右跨步，四面八方朝着白影乱砸，只听“砰！砰！砰！”连绵不断，片刻间地上多出几十个坑。

    尘土飞扬，围观众人往外退去。

    沐瓒亲眼看到那枪头怎么在地上砸出坑来，内心已然无力震惊，心说：“这一枪下来，老子恐怕要被连盔甲一起砸成肉饼！”

    有几个不和谐的声音吵起来。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果然，快，才是最厉害的。”

    “放屁，放屁！武功再高，一枪砸倒，力气大才是硬道理！”

    “你放屁！”

    “你才放屁！”

    众人本来瞧比武瞧得入神，听到如此不合时宜的对骂，斜眼过去见是六个干瘦老头，认出是着名浑人桃谷六仙兄弟，是李大人的心腹，只好忍气吞声。

    但人人忍不住在心里想：“这武功，到底是要速度快，还是要气力胜？”

    亲眼目睹世间两大高手对战，其中风格迥异，这些人心中的武道一时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