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万的百分之十就是三百万。”
“没错。”
“还是有点不太地道。你承担着被加图索家族钉上十字架的风险,却只能拿到百分之十的分成。果然,男人的辛勤劳苦,比不上女人的一盏回眸。”路鸣泽摇着头。
“漂亮女人就该值这么多钱!”路明非义愤填膺,“这是他们应得的!”
“应得是应得,只是……”路鸣泽的眼神忽然像是鹰眼一样锐利,他忽然话锋遽转,“哥哥,你编戏也编得稍微像一点。在你的故事里,这个人无非就是加图索家族的某位大佬,那么,他应该掏出的就是一张黑金色mint卡,而不是什么三千万的支票。三千万的支票只会出现在偶像剧里。”
“那就是师姐骗我了。”路明非信誓旦旦,“但她最后的确要我代一下她的班,然后她就像紫霞仙子一样乘着云彩去了。我只不过是一只替罪羔羊。”
路明非举着手,眼神纯澈,好像他真的是一只纯净的绵羊。
装得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啊。
路鸣泽的心里叹了口气。傻子都不会相信这一套说辞。路明非明显很心虚,心虚的路明非是一种很神奇的物种,他装着一箩筐的委屈巴巴的小娘子劲儿,但是内心一顿翻江倒海,他就像悬疑剧里第一集上来就被主角拆穿的反派,完全不具备弦上拨冰、了然于胸的气质,他玩狼人杀都会发抖,于是只有吐槽一些白烂话来缓和缓和气氛。
是的,他心里有千言万语堵着,但是他一句真话都不会说,他会把那些东西都嚼嚼咽了,然后假装牙齿坏了说话漏风。
“恺撒!”路明非的嘴边突然漏出一句嘶嘶的响声。
这是一句危险的信号,而这信号的目的性很明显——恺撒!恺撒是声音的掌控者,路明非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来了。
镰鼬!
路鸣泽忽然感觉到了黑沉沉的空压,他仿佛一下子置身深穴之中,万千缭杂的蝙蝠挥着轻利的翅膀,一道道风刃划过他的耳朵。
月明人静夜,松籁与秋风。
恺撒的言灵镰鼬释放了透明的风刃小妖怪,带着无与伦比的对声波的探测力瞬间飞往了诺顿公馆的每一个角落。镰鼬对声音的感知力是无可比拟的,世上最精密的声呐都无法媲美恺撒的镰鼬。刚刚路鸣泽所释放的遮天,足以蒙蔽大部分人的视觉感官,但对于恺撒来说,视觉不过是他无足轻重的添头。在他面前释放“遮天”就好像就是在他的敞篷车上下了一场雨,然后他的敞篷车立马武装上了坦克的铠甲。
要说言灵也有克制关系的话,恺撒的镰鼬无疑就是路鸣泽的天生克星。这路鸣泽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恺撒可以依靠声音轻易找到他们所有人精确的位置,他的言灵在恺撒面前其实毫无用处。所以他一开始就寄希望于芬格尔师兄能够帮他拖十分钟。
路鸣泽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六分零四秒。芬格尔师兄拖了六分零四秒。
果然是不堪大用。
要不要把路明非叉出去?看他这死皮赖脸的样子,估计见到恺撒也只会跟他一人摆一把小方凳然后互相抚掌贴耳open your heart。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其实有点诡异,尤其是恺撒说过一句话,路鸣泽一直记着,他说: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或者说……诺诺的计划,或许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哪有人在自己新娘失踪的时候会这么说?助你们一臂之力?听起来,恺撒像是知道些什么。至少,他不会像自己眼前的哥哥一样只会透露着小白兔一样纯澈的眼神。
只不过,恺撒似乎也有难言之隐,今晚的诺顿公馆里,加图索家族并不是铁板一块,那个掏出手枪释放言灵的盖厄斯,他说,恺撒是家族的耻辱。
恺撒不会对路明非做什么,但不代表加图索家族一定不会对明非做什么。校长告诉过他,加图索家族是学校董事会最大的董事,他们在混血种中拥有极高的地位,但他们家族里都是些顽固迂腐的糟老头子,只有恺撒是个不错的孩子——这是校长的原话。
所以……
是时候出场了呀。
“怎么办,哥哥?”路鸣泽窜到路明非身前,像只乖巧的喵咪,“你想怎么做?现在恺撒的镰鼬已经包围了我们,他家族里那些西装革履的笑面虎们应该就在公馆外待命。你想怎么做?”
末了,路鸣泽又添了一句:“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似乎是觉得意犹未竟,他又添了一句:“即使是赴汤蹈火,即使是天穹塌陷、火星陨落,即使是世界末日,我都会帮你。”
……
路明非对这一套说辞完全无动于衷,反而是表情嫌弃得像是在看某个话剧里表演不及格的疯子。
路鸣泽自讨没趣,他瘪了瘪嘴,钻出了路明非的身前,开始像个小大人一般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他闭着眼,低头不语,水晶灯投下倒影,时而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时而又把他的身形衬得很短。
“我可以拖住他——恺撒。”良久,路鸣泽终于睁开双眼,他的一双黄金瞳散发着暗金色的晖光。
“还有外面那些加图索家族和学生会的精英,也一样。我可以拖住他们总共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你可以去想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没有人会拦着你。你可以去找校长,或者古德里安教授,他们或许能帮你。或者,你可以去停车坪,十五分钟的时间足够你开出学校,开到他们找不到你的地方,这样你至少可以拖过这个夜晚。如果诺诺师姐在某个小树林里等你,你就带着她和那三千万支票走了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当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一只镰鼬忽然钻出了路鸣泽的袖口。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路鸣泽忽然感觉自己所处的深穴之中,成群的蝙蝠像是蹿升一般挥着羽翼从他身边席卷而出,这些风刃这会儿像是可爱的小妖精了,他们叽叽喳喳,吱呀吱呀,围绕着路鸣泽,仿若护围的披风。
“你怎么整天把自己整得像个爱操心的老妈子?”路明非这时站了起来,一脚踢出,像是在踢某一个空气罐子,他插着裤兜,大摇大摆走到路鸣泽的身边,“我还比你大一岁呢,这么说出去很丢人的。”
“不过还好,你装了这么久,也总得给我留点空间。”路明非理了理西装,哦,不,是灰色的白t恤,再抹了抹自己的头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像是电影里边从不回头看爆炸的硬汉,他好像一直等待着这一刻。
啪,他清脆地打了个响指,一瞬间那些风妖精挤满了整个房间,听起来像是密集的雨点。哗啦啦。
“镰鼬?”路鸣泽有些诧异。
不对,是镜瞳。
“你复制了恺撒的言灵?还知道怎么用镰鼬反制他?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个暑假的事。恺撒成天拉我去实验室让我当他陪练,我不会个三猫两式都不好跟他交差。”
屋里疯狂跳动的两堆镰鼬群彼此之间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就像一个装载了2公斤铁和两公斤棉花的天平疯狂地角力。风妖精们都聚集在深穴的洞口,因此路明非和路鸣泽身处之处难得地脱离了风暴的中心。
如今没有任何人可以阻碍他们,包括恺撒,他的镰鼬也无法窥探到这里的动向。路鸣泽一时间有些紧张,他有一种预感,路明非有话要对他说。
路明非伸出手来,示意路鸣泽击掌合鸣。
路鸣泽放上手掌。那是一双有些娇小和纤弱的手掌,就像是小孩的手。
“三!二!一!”路明非气势满满,喊出了最后一个字,“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