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用莲藕吗?”
“当然——不行。我们毕竟不是神话小说,没有办法做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那用什么?”
“用什么都不行。外科医生能把骨灰复原成人吗?不能。那我们也不能。”
“那还有什么办法?”
“你好像相信了我是无所不能的了,是吗?”路鸣泽忽然笑了笑。
对……不知道何时起,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好像在心里就认为路鸣泽是无所不能的,他明明在进入这个“灵境”之前都还觉得路鸣泽是一个烦人的小恶魔,但现在他觉得路鸣泽是无所不能的神。
“其实,不是我无所不能,而是你无所不能。”路鸣泽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了悲伤的神色,他像是那个突然出现在葬礼上带着最深的痛意的小孩子。
“我无所不能……”路明非有些不太理解。
“是的,是你能复制世界上的所有言灵,而不是我。”
“世界上的所有言灵……”路明非看着自己的手掌,他曾经用这只手释放过“君焰”,只不过那“君焰”刚开始连一支烟都点不起。
那个带着一汪水的棺木重新又出现了,那个装着泥塑小人的气球重新出现在水里。
“气球破碎的那一刻,他就会死。”路鸣泽说。
果然,又一次,气球破碎,泥塑小人消融在了水里。
“怎么样才能拯救他?”路鸣泽问。
“保护气球?”路明非笨拙地尝试着回答。
“不,气球已经破了,你来不及保护它。”
“那还有什么办法?他都已经化成水了,你也没办法把水重新变成人。”
“是的,我也没有办法把水重新变成人,但是,我还有另外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我们重新来看这个画面。”
路明非重新看到了那汪水,那个气球,那个泥塑的小人。
只不过,不同的是,水面上还多了一个横条,横条中有一个小点。小点在缓慢地从左往右移动,气球也在水中缓慢地下沉。
“画面变慢了?”路明非问道。
“是的。”
“这是……播放视频的进度条?”路明非指着那个横条。
“是的。”
“你们这种老土的UI设计只会让观众迅速弃剧。”
“如果画面中的内容足够有吸引力,这些东西都是不重要的边角料。”
“可是……你们的这个画面,有什么‘足够有吸引力’的说法吗?”
“有啊,我让进度条变慢了六十倍,也就是说,我让时间变慢了六十倍。”
“六十倍?”路明非突然意识到了路鸣泽在说什么,“这是……时间零?”
“是的,这是言灵·时间零。”
此时,进度条中的横点来到了中间,啪的一声,气球破了,泥塑小人在水中挣扎着,他的手、脚、头、心脏一点一点溶解在水中,最终与水融成了一体。
不过,这是路明非第一次看见溶解的全状,在之前这个泥塑小人都是一瞬间便化成了水的一部分。
“在时间零中,其实他的痛苦增加了六十倍。原来一瞬间烧烬的身体,现在需要六十倍的时间来承受痛苦。”
“楚子航师兄……他用六十倍的时间看着自己被火烧干……。”
“是的。从手烧到脚,从头烧到心脏。他的躯体比一般人强大,体会到的痛苦也比一般人更深。”
“不要再说了。”路明非不忍心去想这一切,不忍心去想楚子航在火中遭受的痛苦。
“我们是来想办法的。记住,我们不是来模拟痛苦的,我们是来消除痛苦的。”
“消除痛苦?怎么做。”
“时间零。”
“时间零?”路明非有些愣住了,“可是,即使是时间零,气球还是会破的。时间零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他只能暂缓这一切的发生。”
“是的,时间零的确不可以,但如果是……时间负一呢?”
“时间……负一?”
“是的。就像——这样。”路鸣泽开始摆弄起面前的那根横条,横条上的点被他从右划到左,那池水中的景象也开始倒退,气球重新出现在水里,泥塑小人也重新开始出现在气球中,随着横条的倒退,气球逐渐脱离了池水,并开始漂浮在空气中。
“你在……倒退?”
“是的,就像一部电影中的倒退键。你看,现在,小人没有展开他的气球,他也没有跨入水中,一切都还有转机。”
“你是说,时间零……还能逆转时空?”
“希尔伯特·让·昂热的时间零不可以,但是你的‘时间负一’可以。”
“我的‘时间负一’,可以。”听到这话,路明非简直全身汗毛耸立,时间零已经是所有言灵中最匪夷所思的言灵,但在时间零之外,还有一个“时间负一”。
“怎么做到的?这简直超越了言灵学的范畴,还超越了物理学的范畴,连玄幻小说都没有这样的设定。”
“世界上很多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其实只不过是人类还缺少认知。就像用言灵·手术刀修复人坏死的心脏,现在的医术做不到,不代表言灵做不到。人类许多的局限都是科技桎梏的表相,你让一千年前的人类看到显像电视,他们也只会觉得那是‘神迹’。”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路鸣泽言辞凿凿地说,“或者你当然也可以放弃使用你的‘时间负一’,世界的发展不会缺少这么一点比例尺,他的墓葬也不会缺少你这么一位哀悼者。”
“不,不……”路明非有些思绪混乱,当然他从一开始来到这路鸣泽的“灵境”中时就很思绪混乱,他完全无法像在现实世界中那样思考问题,他听到这些路鸣泽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早就相信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只是,与此同时,有另一个问题没由来地蹿上他的脑袋……
“代价,代价是什么?”路明非问道。
“代价?”听到这问题,路鸣泽也明显愣了一下,他胸前的白花好像忽然蔫了,他的眉眼低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