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宾馆,陈诗豪和高锐把自己掌握的消息说给了杨海。末了,陈诗豪给了杨海一个电话号,杨海拨通后走了出去。高锐问那号码是干嘛的。陈诗豪神秘地一笑,说那是一个能让杨海相信他们的某个部门的电话。果然,过了十分钟,杨海回来了,表示可以相信陈世豪他们。说着,杨海锤了高锐一下:“出了这么多事,你都不和我说,还当不当我是哥们儿?”
高锐龇牙咧嘴地说:“我说了你也未必信啊!”
杨海心想,这倒也是,当初高锐要是说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自己一准怀疑他有精神病。目光一偏,杨海这才想起来,高锐身边还跟着一个扎着绷带的小狐狸,于是问:“这狐狸是咋回事?”
这事涉及高锐隐私,陈诗豪倒是知趣地没说,但现在杨海这么问了,高锐脸一红,不知道说什么。陈诗豪急忙打圆场:“他养的宠物,来的路上遇到点事故,狐狸受伤了。”
陈诗豪撒谎张口就来。
杨海倒是没多想,只是好奇地说:“养了个狐狸当宠物,高锐,以前没发现你这品味挺独特呀!别个哪天成精了,把你魂勾了。”
这话是句玩笑话,可无意中碰到了事情本质,陈诗豪差点没憋住笑,高锐的脸都快成一块大红布了。
杨海见俩人表情怪怪的,正要问,陈诗豪说:“杨警官,上级部门可能也把相关情况和你说了。李远现在明显是咱们共同追查的重点,你方便将你掌握的情况和我们说说吗?”
“没问题,”杨海说,“其实因为我爸的事,季局和我舅舅早就盯上这个人了。但多年来一直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其实也不是没有,而是基本都中断了。当年,我爸接手的3·28案是一件性质恶劣的拐卖儿童大案。开始的时候,是一宗为了抢孩子把孩子家长推进河里的杀人案。我爸、我舅还有当时的老同事调查后发现,这拐卖案只是冰山一角。原来江元地界,有一个隐蔽性极强的拐卖儿童的犯罪团伙。这个团伙在二三十年前十分猖獗,但组织严密,一直没能被抓捕。后来,就销声匿迹了。可是,这次的案件是这个团伙重新出现了。
“我爸他们一路追查,得到了一条线索,那就是四方集团,哦,当年应该叫四方公司,四方公司老板李远在几天以前,曾经去过事发的村庄,然后在他驾车途经淮水路的时候,有人听到了车里面传出的孩子的哭喊声和捂嘴声音。我爸怀疑这事和他有关,就展开调查。可谁知调查没几天,上头莫名其妙地要将参与这个案子的警察调离到其他专案组。那时季局是支队长,顶住巨大压力,硬是让我爸继续追查。也就是这个时候,有威胁电话在晚上打到了我们家。我甚至还接到过一次,那个说话沙哑的人的声音我至今还记得。后面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不久之前,陆显和蒋山出了事。由于这两个人的社会影响,我们勘查后对外说排除了他杀可能。其实他们的死都很诡异。后来,宋槐和高伟的案子发生以后,我们也发现了诡异的地方。这几件案子在局里弄得议论纷纷。有些老刑警说搞不好就会和一些陈年旧案一样搁置了。可家属那边怎么交代?尤其是陆显和蒋山的家属,电话时不时就打到市委去闹。”
杨海说的是事实,这四宗案子其实各有诡秘之处,市局那边也早就引起诸位刑警的注意了。
两个月前,江元市服装大亨陆显和其长子死于别墅内,现场惨烈;一个月前,江元市首屈一指的家具商蒋山在度假村游泳时溺水身亡,其独子至今下落不明;几天前,作为阴阳先生的宋槐被利刃割喉、开膛,其侄女也一旁死亡;隔了一天,快递员高伟及其女友在快递公司楼内丧生。
在简短的信息表述下,这四个事件似乎是独立的,毫无联系的。但是,如果从细节处入手,任何负责此案的刑警都会发现里面潜藏的那条线。
陆显与蒋山没什么往来,但宋槐作为江元市有名的阴阳先生,陆、王二人以前都找过宋槐设计居家风水;高伟的同事高锐发现了宋槐被害的现场。但让大伙想不通的是,到底会是什么人什么事导致这几件案子接连发生?
说是几件案子,是因为高伟及其女友身亡的事初步认定就是涉及刑事案件:高伟的女友刘莉在电梯内遇害,身上有利刃伤痕多达十几处。因此,这就是一宗凶杀案。
但是,这几宗案件都有不合常理的地方。
陆显和其长子死在自家的别墅里,陆显是心悸与窒息造成的死亡,但身上出现了十几处刀伤;其长子陆鸣从别墅二楼的窗口跌落地面致死,一对眼珠则在房间内的地板上面找到的。开始的时候,办案的一众警察都是不约而同地产生一种设想:由于某种原因,父子两个相残,陆鸣杀害了父亲,继而自杀。然而刑侦技术鉴定结果出来后,所有人都傻了眼。陆显身上的刀伤是他自己造成的,他死的时候手上还握着那把水果刀,上面也只有他的指纹。而陆鸣的眼珠也是自己硬生生挖出来的。换而言之,父子两个人都是自残之后自杀!
可是,动机呢?缘由又是什么呢?家属说不清,社会关系调查也没查出什么。但这匪夷所思的惨剧家属不接受,陆显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到现在都不认同调查结果,一个劲儿要求公安局彻查。局里这边当然也想,但突破口都找不到。
同陆显的案子相比,蒋山的案子显得更加诡异。蒋山的家具生意做得很大,业务繁忙,所以他定期便会将生意暂时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自己出去放松一下。他去的最多的就是江元市商圈实力排行第一的A集团名下的一处高档度假村。或许是善泳者溺,最是喜欢游泳的蒋山偏偏溺死在了游泳池里。监控显示游泳池当时只有他一个人,然而尸检却发现蒋山的脚踝处有几枚淤青的指印!死者显然是被人拖拽入水中溺亡的。与此同时,蒋山的独子蒋松在度假村失踪了。蒋松最后出现在度假村四楼的走廊里,监控显示,他惊慌失措地从房间出来后朝着走廊拐角跑去,自此便失踪。从监控细节来看,蒋松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感到害怕的事,以至于一个二十五岁、身高一米八几的健壮男青年会吓得跌跌撞撞地从房间内跑了出来。可是现场勘查,蒋松住的那个房间内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
没有其他人的游泳池里有一双手拖拽溺死了蒋山,莫名的恐惧吓得蒋松奔逃在走廊里失踪。案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至于说宋槐和高伟这两个案子,现场勘查和尸检结果也透着古怪。前天,赵武问法医老胡尸检怎么样,老胡说目前还没有多少发现,只是提到一点:杀死宋槐和刘莉的凶器有点古怪。老胡说到这儿就有些支支吾吾,赵武一再追问,老胡才说,根据伤口的形成,那并不像是利刃之类的凶器造成的。更像是野兽用指甲划出的。老胡宁愿自己是检查错了,但不管怎么检验,情况都是这么个情况。
痕检那边,关于两起案件的现场,也是没有什么可以痕迹。仅有的李远的太太去过宋槐那边的事,局里派人问过,李太太明显有隐瞒,但从现场情况来看,她根本不具备作案能力。
关键是,野兽爪子,这又是什么古怪凶器?
重新梳理社会关系,市局刑警队发现李远、蒋山和陆显都是天泉县双槐村的人。通过多年前的报道,以及现在便利的信息渠道,市局掌握了几个人其实几十年前就认识的事实。
就在这时,局里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信上详细揭发了李远、蒋山、陆显几人当年组织贩卖儿童的事,并指出他们发家的本钱就是这么得来的。信上还提供了两三个被拐卖儿童的下落。市局收到匿名信高度重视,当即秘密派遣刑警调查,先是肯定了那两三个被拐儿童下落是真实的。而且有一个即将毕业的研究生还指认出了年轻时的李远的照片。
但仅有这一点还不足以将李远绳之以法,证据链以及当年犯罪团伙的行迹罪行,务必要查清,才能不让李远等人逍遥法外。因此,市局秘密成立了调查组,市里那边是赵武挂帅,杨海则根据当年父亲留下的信息,来天泉县进行调查。
陈诗豪和高锐听完了杨海的叙述。陈诗豪说:“宋槐和高伟我们可以确定是邪物杀的。听你刚才说的,陆显和蒋山的案子也是邪物干的。前一个是典型的鬼遮眼造成幻觉,后一个是托人如水,引人入鬼道。都是厉鬼的把戏。现在看来,李远不光是犯罪,tmd还找人行邪术杀人。你们俩要不是命大,也成冤魂了。”
杨海问道:“死的人可以问问他们知道的事吗?”
陈诗豪摇了摇头:“涉及因果定律,很难。鬼魂只有亲自报仇,或者在阎罗殿审判时才可以说出。否则,就只能通过极其隐晦的暗示告诉别人。不这么做的话,就会招来扰乱因果的阴火焚烧,魂飞魄散。事态紧急,招来亡魂,没有大脑洞也往往猜不出来。更何况——”他苦笑了一声,“我试着召唤过宋槐、高伟的亡魂,可是都招不来。阴间没有报到记录,阳间又招不到。只能说魂被扣住了。”
两个人都是一愣:被扣住了?
陈诗豪生气地说道:“这个李远不怕遭天谴,害了人还想办法扣住他们的魂,一防鬼报仇,二防止到地府告状。实在可恶啊!”
杨海狠狠地用拳头一砸墙:“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陈诗豪叹道:“天理就是事事都有可选的结果,事是这么个事,结果可就难说了。生死是一个大因果,不也是有大修行者跳出去了吗?咱们现在就是要给李远一个大恶果,就看咱们能不能给他整出来了。”
高锐问道:“他是指使鬼杀人,可法律也判不了他吧!”
陈诗豪说:“只要证实他当年组织贩卖大量儿童,而且手上有人命官司。就算吃不了花生米也得在牢里养老。杨警官,双槐村我们去过了,薛祥确实还在县城里。我们掌握到他的住处信息了,咱们这就去吧!”
他们让小雪待在宾馆,三个人即刻动身前往八里街17号。
下了出租车,高锐想到一个问题:“豪哥,那个帮李远操纵亡魂的是不是就是A集团的人事部经理呢?”
陈诗豪撇了撇嘴:“不像,那个纸扎老鬼还得审问,但他说的话挺有意思。如果是一起的,他干嘛要说李远派鬼给他搭场子?李远不是修法的人,那就还是有人帮他,那只猫保不齐就是那人派来的。陆显和蒋山如杨警官所说,也是被鬼害的,但那时候老方查过,本市探灵仪没有那么大的反应。反而是宋槐和高伟死的时候,探灵仪出现了剧烈反应。这个就有点奇怪了。那猫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实力不在厉鬼之下,但如果是它杀的陆显和蒋山,那探灵仪怎么又没那么大反应了?”
高锐说道:“我想起来以前看书的时候,鲁迅先生的文章里提到猫鬼猫婆的传说。会不会,那只猫也是这样的东西?”
陈诗豪想了想,摇头说:“不是,猫鬼虽然叫鬼,其实是蛊的一种,确实是怪物,但没有那么强的能量。猫婆是妖,只能有妖气,而不应该是阴间的阴气。可如果是猫的鬼魂作祟,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能量啊?你不是说宋槐给你托梦被猫叫声制止住吗?你看,能入梦作祟,这玩意儿比梦狐也没差多少啊!来自黄泉的猫妖吗?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
八里街17号是一片旧楼,楼下不远处有一个破旧的院子,堆满了废品。三个人估摸着这就是目的地。
于是,杨海走上前去,敲了敲铁门。
“谁呀?”过了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随之灯亮了。
“师傅,我们这有一些废品想请你处理。”杨海眉头紧锁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