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趟县城之行,也并未全无收获,虽然遗憾没有见到卓老,但却见到了现任家主卓夫子,他对自己文采也颇加欣赏。
能跟卓家搭上关系,对目前的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只要慢慢走动起来,若是能让卓夫子青眼相看,利用卓家的人脉帮他一把,仕途只会更加顺遂。
此行,收获颇大,他十分满意。
却没想到被田娇娇一句话打回现实。
前途虽然一片大好,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但家里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母亲一个人担负他读书,压力确实太大。
但他想早点出仕,不想耽误读书,母亲势必要再辛苦一阵子的。
刚拐进胡同,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他家门口。张炳文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止住脚步。
就在他愣神间,邻居就发现他了,赶紧跑过来,“张秀才,你母亲晕倒了,赶紧进去看看吧?”
“哎哟,得赶紧请大夫,好好的咋会突然晕了?”
“可不是吗?你家里可全指着你娘呢,她要是有个好歹,你可就没钱读书了。”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张炳文心里砰砰直跳,握着拳头赶紧冲进了院子。
“母亲,你怎么了?”
崔氏听到儿子的声音,眼睛一亮,“儿子,你回来了?”
“母亲,都是儿子不孝,让你受苦了。”
张炳文握着母亲的手,看着她惨白的脸,褶皱的脸皮,田娇娇讽刺的语气突然在心中响起,整个人阴沉的可怕。
崔氏看着儿子担忧的神色,欣慰的很,赶紧反握着他的手,拍了拍,
“娘没事,歇一歇也就好了。”
她今早起来,头就有点晕。以为自己没睡好,就没当回事。一担水没到家,就摔倒了。幸好有邻居发现,给她送了回来。
“秀才娘,你就别逞能了,你天天里里外外一把手,身体肯定吃不消。以后可别这么拼命了,得照顾好自己身体,可别给拖垮了。”
“可不是咋的,这阵子天气干旱,大家伙都累得够呛,但好歹我们有人帮衬。你一直都是一个人,早就该歇歇了。”
“张秀才,别怪婶子说话难听,实在是你娘太辛苦了,你也帮着分担分担,她要是垮了,你可咋办哟。”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张炳文脸色涨红,就跟被人扒了衣服似的,尴尬又羞耻。
“婶子说的对,都是我的错,为了读书忽视了母亲的身体,真是大不孝。”
张炳文看着母亲的神色,满脸的愧疚,
“母亲,你责骂儿子吧,也让我心里好受点?”
“我的儿,娘怎么舍得骂你,都是娘的身体不争气。你为了咱们家,每天刻苦读书,娘很欣慰,只要我儿能出人头地,娘再苦再累也值得。”
崔氏眼睛泛红,但凡他们家宽裕一点,她也不至于累到晕倒。说到底还是老天待她不公,让他们母子经受了太多磨难。
其他人看着她们母子,都忍不住感慨。农家人想要出人头地,真是太难了。
“唉,秀才,你也别伤心了,免得让你娘更难受。赶紧去给她请大夫看看,别留下病根。”
农家人有个小病小灾,都是选择熬一熬忍一忍就过去了,请大夫对他们来说太奢侈了。
但秀才娘不一样,她是家里唯一的劳力,若是病倒了,日子只会更难过。
张秀才用袖子擦了把眼睛,转头冲着身边的一个婶子拱手,
“我这边走不开,还请婶子辛苦跑一趟,帮我娘请大夫来看看,多谢了。”
“哎~,婶子这就去。”邻里邻居的,适当的帮把手,谁也不会有意见。
张炳文赶紧起身,给母亲倒杯温水,喂她喝下去,
“母亲,可感觉好点了吗?”
“休息一会儿,好多了。”崔氏擦了把嘴,看着儿子的眼神,充满了骄傲。
不多时,大夫拎着药箱子过来了,坐下搭脉,
“积劳成疾,身体消耗严重,多注意修养。老夫给你开个方子,照着吃几服药调理调理,会好一些,但依旧得注意,不能过度操劳。”
“多谢大夫提醒。”张炳文连连点头,看着母亲的神色更加愧疚。
崔氏一听要喝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既然只是累着了,就不要吃药了,这几天我多休息就成。”
家里已经见底了,哪有钱再吃药哟。
此话一出,大夫把写好的方子吹了吹,倒也没勉强。乡下人都这样,能熬着就不多花钱吃药,说到底还是穷闹的,命不值钱。
但张炳文不赞同,赶紧开口,“母亲,有病就得吃药,万一身体拖垮了,你让儿子如何自处?”
这么多邻里邻居的看着,他今日若是答应了,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让他以后怎么做人?
崔氏看着儿子一脸坚决,欣慰的不行,握着儿子的手,
“娘这会儿感觉好多了,兴许就是早上起猛了。多歇歇就过来劲儿,喝那苦药汤子做啥?”
见儿子还想反对,崔氏佯装怒气瞪他一眼,
“我说不喝就不喝,你还想强压着我的头不成?”
“自然不敢。”
眼看着母亲生气,张炳文连忙摇头,只能无奈的把大夫送出门。
“等母亲情绪缓和一些,我再去请您帮着抓药。”
“你母亲积劳成疾,若不及时调理,身体会垮的很快。”杨大夫看了他一眼,拎着药箱子离开了。
张炳文郑重地点头,目送大夫离开,才返身回来。
看着母亲虚弱的靠在床头,脸色透着疲惫,心里也不好受。他跟母亲相依为命这些年,为了供自己读书,母亲确实辛劳。
所以,他一定要出人头地,让母亲早些享福。
明年他就能参加乡试了,还需要埋头苦读。
“母亲,大夫说你身体太过操劳,才会突然晕厥,只要吃药调理,就能痊愈,母亲为何抗拒?”
听着儿子的询问,崔氏心里只有苦涩,好一会儿才重重的叹口气,
“儿啊,咱们家已经没有余钱了。”
“何故到如此地步?”
张炳文讶异,他知道自家情况不好,但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