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陆欢一提醒，族长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可不是。”

    高衍也开始仔细回想过去几年，确实如陆欢说的这般——每年下元节祭祀，似乎都不及现在这般寒凉。

    后面一辆骡车离得并不远，陆欢又故意没有压低音量。她的话语在空旷的官道上传开，也传进了王府侍卫的耳中。

    燕京城四面都有高耸的城墙环绕，身处城中，感觉还不是那么明显；可一旦出城，瞬间就能感觉到内外的温差，城外比城内冷许多。

    清晨的水汽凝结成一层薄薄的雾气，远远看去，官道尽头的燕京城仿佛像漂浮在云端之上，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只是他们都没有心思聊天，或是欣赏美景，纷纷陷入了沉默。

    都说朝廷有人好办事。

    有王府侍卫出面，他们一行人在进城时，没怎么查验便放行了。

    族长刚一进城，便急吼吼地和陆欢他们告别。

    高衍还想和族长约定一起回村的时辰，但族长心里惦记着陆欢说的天气异常，打算一办完手头上的事，就立刻回村找族老们商议此事，怎么可能等到陆欢他们逛完街。

    “我自己回村就行了，城门口有不少牛车，不用担心我！”族长几步便不见了踪影。

    高衍还想追上去，被陆欢拦了下来：“由着他去吧，你要是想感谢他，一会去布庄挑块尺头送给他。我看族长小孙子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旧了，送这个给他，肯定不会拒绝。”

    高衍摸了摸后脑勺：“还是媳妇考虑得周到。”

    一行人先去了燕王府，不光是为了送侍卫们回王府，也是为了上门递帖子。

    燕王府帮了陆欢这么大的忙，肯定要回来拜谢。燕王妃想不想见是一回事，但感谢的态度要摆出来，即便是用承诺换来的。

    他们候在王府的角门外。院墙上金黄色的琉璃瓦，让高成毅回到了现实。

    看着等在角门边的陆欢，不禁心生敬佩。他凑到高衍身边，小声说道：“阿衍哥，嫂子可真厉害！跟王府里的人说话，完全不害怕！”

    高衍瞥了他一眼：“我看你进城之后，和两位侍卫大哥也聊得挺开心。”

    “那不一样！”高成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才和嫂子说话的，可是王妃身边的丫鬟！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王妃身边的丫鬟，应该也差不多吧！昨日去你家的那个嬷嬷，不就是六品女官吗！”

    “这话你可不要出去胡说！”高衍看了看周围，见并没有其他行人，才将昨日陆欢的解释，又复述一遍，“王府里丫鬟仆妇，除了那个嬷嬷之外，都没有品级。”

    高成毅依然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就算她们没有品级，也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比的！侍卫大哥还和我约着以后一起喝酒，不过我明白，那些都是客套话，都是看在嫂子的面子上。不然谁愿意搭理我一个平民老百姓啊！”

    高衍也明白这个道理，看着陆欢的背影，忽然觉得和她的差距有些远。

    “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能读书，还可以练武参军嘛！”这番话，高衍不知道是说给高成毅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不过高成毅当真了：“阿衍哥，你也觉得去当民兵是个好主意吗？”

    “什么？”高衍微微蹙眉，“你可不能乱来！不然四伯娘肯定要揍你的！”

    陆欢收到小丫鬟的准信，便告辞离开，正好听见高衍这句。

    “什么乱来？”

    高衍的脸上满是不赞同：“成毅想报名参军。”

    陆欢听了，也忍不住皱起了眉。且不说刀枪无眼，再过两个月就是寒潮，到时候准备过冬的柴火棉被都有些仓促，更别说参军了。

    她心生一计：“不然，去参加民壮训练吧！”

    “哎呀！我怎么把这个好去处给忘记了！”高成毅原本还在犹豫，一听陆欢的建议，就有些跃跃欲试。

    他一把拍在高衍的肩膀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阿衍哥之前就去过。”

    “你竟然参加过民壮训练！”前世今生陆欢都是头一回听说。

    她的眼神太过清澈，带着淡淡的欣喜，高衍被看得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忍不住上扬。

    “是啊，我也是偶然听族长说起过，想着去学点本事，上山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这下陆欢就明白了，为何逃难路上会是高衍出去打猎觅食。

    高成毅还想让高衍再仔细说一说，被他一把推开：“你嫂子还有事要忙，我们先去钱庄再说。”

    “对对对！嫂子的事情最重要！”

    燕京城最大的钱庄，宝丰钱庄离燕王府并不远，最早可以追溯到前朝。传闻太祖皇帝称帝之后，将宝丰钱庄收为皇家所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这宝丰钱庄有皇室背景，却是真的——不管多小的县城，都能在府衙附近找到宝丰钱庄的招牌。等闲之人，不敢在此造次。

    高成毅从来没有进过钱庄，他帮着陆欢夫妻将木箱都卸下来之后，就脚底抹油——开溜了。

    高衍还打算和他细说一下民壮训练的事情，谁知道他已经驾着骡车，跑没影了。

    陆欢再次回头，钱庄门口只剩下高衍的身影：“成毅堂弟呢？”

    高衍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小子已经溜了。”

    “你怎么也没有留一留他！他身上没钱，还能去哪？总不能让他在城门口吹冷风吧！”

    高衍握住陆欢的小手，低声解释道：“他一个大男人，你替他担心什么！这小子头脑活得很，肯定去城门口拉人去了！”

    他的大掌虽然粗糙，但很是暖和，陆欢的手心都被捂得有些冒汗。

    她用力挣脱出来，争辩道：“成毅还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才赶车陪我们跑一趟。我们怎么能只顾着逛街玩乐，丢下他一个人！”

    高衍嘿嘿傻笑了两声：“这有什么，你是他嫂子。一会回去的时候，给他买四个大肉包子，准保他乐呵呵的。”

    陆欢嗔了他一眼，转身跟着钱庄的伙计，走进了大堂。而高衍把骡车交给伙计之后，便自顾自坐到角落，等着陆欢出来。

    钱庄后堂内。

    丁管事看着堆了一地的箱子，笑眯眯地问道：“这位夫人，您是想按货寄存，还是直接租库房寄存呢？”

    “有什么区别？”陆欢没想到，钱庄里还有这样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