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醉仙楼，赵明远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绕到了城西的一处宅院。这里住着他多年的老友，也是个商人出身的江湖义士——陈半山。

    此时的开封城已经完全明亮起来，街上人来人往。远处，皇城的方向隐约传来梆子声，朝会已经开始。不知道此刻的朝堂之上，范仲淹是否已经开始了他的抗争。

    陈半山的院子里种着几株老梅，此时正傲然绽放。赵明远刚踏进院子，就听见里屋传来了说话声。

    \&你说的这个王德昌，最近确实很是活跃。\&陈半山浑厚的声音传来，\&我的人前几日在城外碰到他的商队，车上载的都是些寻常货物，但车底暗格里，却藏着不少甲胄。\&

    \&大哥可查到这些甲胄的去向？\&一个年轻的声音问道。

    赵明远认出这是杨怀玉将军的亲信。看来，李若兰说得没错，杨将军也在查这件事。

    他正要上前，陈半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到来：\&明远兄弟来了，进来说话。\&

    屋内，陈半山正和一个身着武士服饰的年轻人对坐饮茶。见到赵明远进来，年轻人立即起身行礼：\&赵掌柜，久仰大名。\&

    \&免礼。\&赵明远看向陈半山，\&大哥，看来你也发现了一些事。\&

    陈半山捋着胡须，目光锐利：\&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边境的情况。最近确实不太平。不只是王德昌，还有好几个大商人，都在暗中囤积军械。若不是杨将军派人来查访，我还不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杨将军可有什么打算？\&赵明远问道。

    年轻武士摇头：\&将军被调到了西边，暂时不能亲自处理此事。但他让我转告陈大哥和赵掌柜，若有需要，随时可以调动他在城中的亲信。\&

    陈半山沉吟片刻：\&事情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我听说，吕夷简不只是要打击范大人，还要借机铲除所有支持变法的力量。\&

    \&今日朝会......\&赵明远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灰衣人快步进来，在陈半山耳边低语几句。陈半山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出事了！范大人在朝上据理力争，揭露吕夷简等人的罪行。陛下虽然动容，但吕夷简早有准备，当场拿出了一份'证据'，说范大人勾结商人，图谋不轨。\&

    赵明远心中一惊：\&什么证据？\&

    \&是一封信，据说是范大人与商人往来的密信。\&陈半山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明远一眼，\&信上提到了你的名字。\&

    屋内一时寂静。良久，赵明远才苦笑道：\&看来，我们都被盯上了。\&

    \&事已至此，只能迎战了。\&陈半山站起身，\&你先回去，我立即派人去联络其他义士。记住，接下来几天，千万小心。\&

    走出陈半山的院子，赵明远抬头看着天空。寒冬的阳光照在脸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回到自己的宅院时，赵明远发现家里的气氛有些异常。平日里忙碌的下人们都神色紧张，管家老周更是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掌柜的，不好了！刚才有官府的人来过，说要查账。\&老周压低声音道，\&他们把库房都封了。\&

    赵明远神色不变：\&可还说了什么？\&

    \&他们说...说是接到举报，说我们私通契丹......\&老周说到这里，声音都在发抖。

    \&不必慌张。\&赵明远安抚道，\&让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对了，我书房里的那个红木匣子呢？\&

    \&小的刚才看情况不对，已经按照您平日的吩咐，让人送去那个地方了。\&

    赵明远暗暗点头。那个匣子里装的是这些年来收集的证据，包括王德昌等人通敌的证据，还有一些官员收受贿赂的记录。现在看来，老周这一步棋走对了。

    刚走进书房，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一队官兵闯了进来，为首的是开封府的一个小吏周子谦。

    \&赵明远，你涉嫌通敌叛国，跟我们走一趟吧。\&周子谦公事公办地说道。

    赵明远打量着周子谦。这个年轻的小吏，他以前见过几次，知道此人虽然官位不高，但为人正直。今天他来抓人，想必也是奉命行事。

    \&周大人，可有拿票？\&赵明远平静地问。

    周子谦递上一张公文，上面赫然写着开封府尹的印信。赵明远仔细看完，将公文还给他：\&既然如此，那就请周大人带路吧。\&

    临走前，赵明远对老周说：\&你去把掌柜印信交给二掌柜，让他按常规处理商号的事。另外......\&他顿了顿，\&去醉仙楼找李姑娘，就说我让她帮我照看几天铺子。\&

    老周会意地点头。这是他们平日里约定的暗号，让李若兰启动他们的救援网络。

    走出院子时，赵明远抬头看了看自家的牌匾。\&诚信商行\&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十年心血，说不定就要毁于一旦。但他并不后悔，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官兵押着他走在开封城的街道上，往日熟悉的街坊邻居都躲得远远的。赵明远心里明白，这正是吕夷简他们想要的效果——杀鸡儆猴，震慑所有支持范仲淹的人。

    但他们不会得逞的，因为还有更多的人，在暗中准备着反击。

    开封府的大牢阴冷潮湿。赵明远被关在一间单独的牢房里，身上的锁链让他行动不便。但比起身体上的不适，他更担心外面的局势。

    夜深人静时，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狱卒模样的人走到他的牢房前，借着递饭的机会，低声说道：\&陈大哥让我告诉你，红木匣子已经安全送到范大人手中。李姑娘那边也开始行动了。\&

    赵明远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狱卒转身离去前，又补充了一句：\&杨将军派人连夜赶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赵明远心中稍安。杨怀玉虽然位居边将，但在开封城中依然有着不小的影响力。有他参与，事情就更有希望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带去审讯。令他意外的是，审讯他的居然是周子谦。

    \&赵明远，你可知罪？\&周子谦板着脸问道。

    \&不知。\&赵明远平静地答道。

    \&有人举报你勾结契丹商人，暗中收集我朝军情，可有此事？\&

    \&没有。\&

    \&那这封信作何解释？\&周子谦拿出一封信，\&这是你写给契丹商人的密信，上面提到了我朝边防部署。\&

    赵明远仔细看了看那封信，冷笑一声：\&周大人，你是读书人，想必知道我赵明远的字迹。这封信，可是我写的？\&

    周子谦愣了一下。确实，这封信的字迹虽然模仿得很像，但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破绽。

    \&那你说，这封信是谁写的？\&

    \&大人不妨查查王德昌。\&赵明远意味深长地说，\&他不仅善于模仿字迹，更善于...通敌卖国。\&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衙役匆匆跑进来：\&大人，出事了！王德昌的商队在城外被查，发现了大量军械！\&

    周子谦的脸色变了变：\&暂停审讯，把人带回去。\&

    回到牢房后，赵明远靠在墙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来，陈半山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现在，就看范仲淹那边能否利用这个机会，在朝堂上扭转局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