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他的笑很快便僵在了脸上。
因乔惜并没继续伸手。
“王妃,不可误了吉时。”
风水先生再度催道。
乔惜不为所动,她的视线落在骸骨的脚骨处。
风水先生和苏鹤霆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两人皆是神色一变。
这骸骨脚上有六根跖骨。
也就是说,此人生前脚上是六指。
乔惜心中惊涛骇浪。
这不是母亲,而是母亲身边的吉祥姑姑。
在大佑朝,脚有六指被视为不祥,吉祥姑姑家境殷实,却因天生六指被家人嫌弃,后头更是廉价将她卖给了人牙子。
吉祥姑姑为此对六指很是介怀,终身未嫁,母亲体谅她,从不曾对外透露吉祥姑姑六指之事,她也是幼时意外得知。
乔惜顿时想了许多。
吉祥姑姑的尸骨为何在母亲的棺椁里,那母亲呢?
母亲在哪里?
同时她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明白对方为何要大费周章动母亲的坟墓,还要传出那般难堪的话。
她闭了闭眼,彻底收回了手。
风水先生见状,忙道,“王妃可是怕了,亦或者嫌弃自己的母亲?”
他可是得了对方五百两银子,只要疆北王妃亲自将骸骨捡起,对方还会再给他五百两。
他虽是京城有名的风水先生,可偷养的外室是落魄的高官千金,为了娇养外室没少花银子,偏生家里的婆娘管得紧。
外室几日不曾尽心服侍他,等得了这一千两,他便能给她买些好东西哄她一哄,他又能享受她那销魂滋味。
心里还惦记着外室的温香软玉,只想着早点完事,早点拿银子,现下见乔惜收手,他心里一急,便用了激将法。
也是这一大意,叫苏鹤霆和乔惜看出端倪,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分别抓住风水先生的左右手往棺底的骸骨探去。
“哎哎哎,你们这是做什么,敛骨是大事,那是你们的母亲,你们怎可对她如此不敬……唔……”
一股钻心的痛意突然席卷全身,风水先生唇边溢出黑血。
双眼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乔惜和苏鹤霆立即松开了他。
苏鹤霆喊道,“癞大夫。”
他原本想着乔夫人可能是中毒而死,故而才想着带上癞赤脚让他趁机查看乔夫人的尸骨,是否有异样。
因而癞赤脚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也清楚看到了事情的全程。
在苏鹤霆出声的同时,他也伸手探上了风水先生的脉搏。
只一瞬,神情巨变,“毒已侵入五脏六腑。”
救不了。
随之他话落,风水先生嘴里涌出一口鲜血,瞪着一双眼,死不瞑目。
这一变故来得太快,震惊了一众人。
于天宝惊出了声,“怎么会有毒?难道乔夫人当年当真是被人毒杀的?”
过去这么多年了,尸骨还能毒死人,那这毒性究竟有多强啊。
幸好,幸好,幸好乔惜没伸手。
他拍了拍胸口,他看上的姑娘就是运气好,便又双手合十,往天上拜了拜。
便听得癞赤脚道,“这不是尸骨自带的毒,是有人往尸骨上下毒。”
于天宝拜天的手一顿,“谁那么缺德要往尸骨上下毒,又是想做什么……”
问完,他瞪大了眼,“有人想害朝阳郡主?”
天杀的!
谁敢动他的心上人。
他立即道,“来福,来福,去给本少爷查,是谁要害朝阳郡主,本少爷打爆他的狗头。”
苏鹤霆深深看了他一眼,问癞赤脚,“可知是何毒?”
他声音冷如寒冰。
若非惜宝儿发现尸骨异样,此时中毒的便是她了。
他同身边护卫低声吩咐几句,有些后怕的握紧了乔惜的手。
癞赤脚道,“此毒名为黄泉,触及即下黄泉,若加以烈酒,毒性更强,但水是它的克星。”
乔惜身形微颤。
王源是笃定她会亲自为母亲敛骨,所以,才在尸骨上下了剧毒。
他想杀她并非易事,只能从母亲这里下手,又故意传出那些流言,是想激怒她,且让她对母亲愧疚。
愧疚会让她设法弥补,亲自敛骨是必备。
愤怒会让她失去理智和冷静,她便不易察觉端倪。
他算计的很好。
可惜,她已是重生之人,前世又有多年的刺杀经验,早就铸就遇事先冷静的性子。
而王源为了不让她起疑,只敢在外露的尸骨上下药,没动其他部分。
因而她在清理腐烂衣物时便发现了异样,只那时还不确定。
直到风水先生的催促,让她心中了然了一切。
“这不是我母亲的尸骨,这是母亲身边的吉祥姑姑,她天生六指。”
她看向苏鹤霆,话却是说给众人听的,“夫君,我母亲身死成谜,如今更是尸骨下落不明,吉祥姑姑又被下了剧毒,我要报官。”
先前她想不明白,母亲中毒而死的消息都已传出,王源为何还敢挖出母亲尸骨,就不怕她验尸吗?
她甚至抱着一丝侥幸,或许母亲不是被毒死的,而是真的病发了。
如今才知道,原来王源如此有恃无恐,是因为他们早就换了尸体,根本不惧她查验。
可他大抵做梦都没想到,吉祥姑姑会是六指。
这或许便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也或许是乔家诸亡魂不甘,想要一个公道。
她不能再等了。
苏鹤霆颔首,“我这边命人去报官。”
于天宝不甘示弱,“我给你作证。”
他想表现得比苏鹤霆更好,直接跟着去了大理寺。
他一走,跟来看热闹的不少百姓也跟着走了,他们也想看看大理寺要怎么处理这个案子。
于贵妃便是在街上,遇到了去大理寺报案的疆北军,以及他们身后浩浩荡荡的一众百姓和于天宝。
得知尸骨身份暴露,于贵妃下意识攥紧了手中帕子。
忙道,“回宫。”
她得尽快将这个事情告知陛下,更得想应对之策。
只是她出宫的仪仗太大,远远的于天宝便看见了她。
“天宝见过姑姑,姑姑今日怎的出宫了,是要去看祖母吗?”
于贵妃出宫的目的不好欺瞒,只得如实告知了他,并问道,“天宝,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天宝便义愤填膺地将事情同她说了,最后怒骂道,“姑姑,您可得跟皇帝姑父说说,这些丧天良的玩意太坏了,必须得严惩。”
他自诩自己不是好人,可也没这么坏,尤其这人坏到乔惜面前,他便更厌恶几分。
不由骂道,“要侄子说,害死乔夫人和农这一出的人,都该被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轿撵中的于贵妃后背蓦然一寒,忙道,“不得胡言。”
她的皇儿会长命百岁,儿孙绕膝的。
于天宝被她吓了一跳。
姑姑素来疼爱他,也向来是温和的性子,连重话都没和他说过,今日这样怎么了?
于贵妃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描补道,“你怎可指使陛下如何行事,这话传出去是大不敬。
何况,乔夫人之死都是民间传言,没有证据,不可随便乱说。”
于天宝脑子有限,也没深想,哦了一声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