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金池事忙,午膳时候也没有露面,一直到晚膳时候才回了通明殿陪云沁用晚膳。
云沁吃药膳,霍金池吃得也简单,只在软塌上的矮几上摆了几个小菜。
“皇上这么忙,不必非要来陪奴婢用膳。”云沁看得蹙眉,“也该多吃些才好。”
“你每日清粥小菜的吃着,朕怎么好大鱼大肉。”霍金池却闲适的很,端着米饭快速但斯文地吃着饭。
云沁喝了口药膳,才瞥了下嘴,径直道:“如今城中灾民这么多,皇上是不忍他们吃都吃不上,不愿意太过铺张吧?”
一旁的夏云听得轻笑一声,道:“姑娘果然最了解皇上。皇上今日刚刚下旨,要削减宫中用度呢。”
霍金池也淡淡一笑,看着云沁眸子却很深,带着些不算分明的情绪。
只是云沁并未与他对视,而是垂眸喝着容欣送到嘴边的药膳,却也因为夏云的话,耳尖有些发烫。
她真的只是想怼霍金池来着。
想起灾民,云沁又抬眸看着霍金池,“皇上,奴婢这里也有些银子,虽不值什么但也能换些米面,放到粥棚里,好歹能撑一两天。”
“不必。”霍金池本想说:你那点银子还是留着傍身吧。
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可还记得她含泪说自己就是眼皮子浅的模样,他可不想再感受钝刀子扎心口的感觉。
站在沙隔外的徐安突然插言道:“姑娘有所不知,皇上早就在外城给姑娘设了一个粥棚了,就在沈答应粥棚的旁边。如今周边的灾民都知道,那是仙姑设的粥棚,还有许多灾民给姑娘摆了长生牌位呢!”
这属实让云沁惊讶,她看着霍金池,瞳孔都大了一瞬,“这么皇上从未说过?”
“这有什么好说的。”
霍金池瞥了眼关了半扇的沙隔,嘴上说得风淡云清,心里却在盘算等会赏徐安点什么好。
“奴婢谢谢皇上。”料是云沁的心早就竖起了铜墙铁壁,此刻这铜墙铁壁也被暖流包裹,不再刺骨。
比起什么荣宠,这对一个没什么建功立业机会的嫔妃来说,可是实打实的政绩,以后便是真有朝臣参她,也得念她设粥棚施粥的功德。
何况,她在外头还有个“仙姑”的好名声。
对一个女子来说,这才是无人撼动的立身之本!
见她嘴一瘪,霍金池赶紧叫停,“你可别哭,金豆子可换不了米面。”
云沁眼中水汽立刻一收,嗔了他一眼。
被她瞪了一眼,霍金池脸上笑意却深了几分,好歹不是水泼不进针扎不透的铁板一块,还能被他感动到。
只是,设粥棚这件事他也是有自己私心的。
他九五之尊,本是不信神佛,可自打知道她身体落下病根,他才发现自己竟无处可求。
只能给她设一个粥棚,替她积累些功德。
若真有神佛,也能看在她良善可怜的份上,别对她太残忍,让他也能沾沾她的福气,陪她把路走得长一点远一点。
至于沈家的恩,他会替她还的,就别与她牵扯的太深了。
霍金池心念起伏,手中筷子也渐渐停下来,最后搁到一旁,看了夏云一眼。
他的搁下筷子的动作也被云沁看在眼里,见他吃得这么少,云沁便对容欣道:“你去盛一碗我的药膳给皇上。”
不等霍金池拒绝,她又继续道:“这药膳里张御医放了补脾益气的药材,皇上太过劳神,也应当补补,才有胃口吃饭。”
见她眸中带着担忧,霍金池忽觉得自己又有胃口了,容欣递过来的药膳他就伸手接下了。
夏云在旁又忍不住感慨,“还是姑娘的想得周到。”
又把云沁闹了个红脸,她这是投桃报李,不要说得这么暧昧好不好!
霍金池没说话,脸上的笑意却骗不了人,空了的碗碟更骗不了人。
吃过晚膳,外面忽得刮起风来,没过多久便又下起雨来。
云沁靠在床头,看了眼楹窗外,外面天色已经黑透,廊下点着灯笼,光亮被风吹得有些摇晃,外面的雨幕似乎都摇晃起来。
她低低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啊。”
霍金池端着茶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眼窗外,也低声道:“天气严寒之前,得让灾民们返回北边,这么多人一时也安置不了。”
云沁也知道些内幕,考量了下,觉得自己问一问应该没什么问题,才道:“西行的钦差是压着粮饷去的?”
“没有。”霍金池看她一眼,眸中带着些许阴寒。
见她这副表情,云沁忽得连上了他的脑电波,朝廷没有粮饷,西面的粮仓里未必没有,狗大户家里未必没有。
他这是打算去一个地方,抄家就抄到什么地方了……
够狠,也够爽快!
云沁眨眨眼睛,略带谄媚地捧了一句,“皇上圣明。”
“今天这蜜饯可够甜的,朕得让人多给你制一些。”霍金池笑着揶揄。
两人默契天成,说的话在外人听来,俱是说一半留一半,实在是听不明白他们到底再说什么。
站在一旁的容欣和夏云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半开的楹窗,实在有些不明白。
一场雨而已,怎么最后跟“皇上圣明”联系到一起的。
还有,这窗户到底是关还是不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