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的时间过得很缓慢。
千枝将哨兵们体内的黑雾全部净化,也没有等到幻境结束,“门”内开启的任何动静。
他们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都沉默又默契地不去提起。
有了千枝的能力,受到感染的人不会再变成丧尸,所以丧尸群在一天天的减少。
甚至连天空阴沉的雾霾,也随着她的出现,而变得日渐明朗。
直到他们得到了基地指挥中心下达的指令。
要求所有卫兵参加对残留在基地周围的丧尸的清理工作。
但是千枝很清楚。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清理,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杀戮。
“——干嘛闷闷不乐?”西维尔躬下身,捏了捏千枝的小脸,又戳了戳她挺翘的鼻尖。
“说不定出完这次任务,我们就可以回到现世了。”他笑嘻嘻的,俊美眉目弯弯,好像所有烦心事在他的面前都不复存在。
千枝盯着西维尔,捏住他的手指:“一定回去的。”她轻声说。
无论发生了什么,这次她一定会让他们回去。
桃花眼眸因为千枝的凝视而染上绮丽绯色,热烈又温柔。
“千千,”俊美无俦的青年笑着,“别这样看着我,这会让我更爱你。”
伊恩终于发出了不符合他身份的“啧”声。
“西维尔,回到千枝的前面去,”他青筋凸起的大手将剑鞘攥得咯吱作响,“现在我们身边很不安全。”
“还有。”伊恩抿了下嘴唇,站在千枝身后的高大身躯完全将少女的影子覆盖。
他声音轻微,言语里的执拗和偏执疯狂不可抑制地溢出:“论起爱意,我的......只会比你的更多。”
但他不是西维尔,也不会将这种沉重到几乎让他自己都发狂的感情全部倾泻。
溟将一只蛇影释放出去,又蹙眉观察了四周。
司命敏感的五感在向他发出警示,这里很危险。
安德小兔子将自己的兔耳朵翘得高高的,警惕地倾听着周围。
由于兔子脆弱的精神力,他在前几天才刚刚苏醒。
前进的队伍在一座巨大的黑色森林前停滞了几秒。
额角一阵刺痛,千枝闭了闭眼睛。
她曾经就是在这里......但是之后的事情她就记不清了。
里面的丧尸的确很多。
因为这里的黑雾和瘴气极为浓郁,可以减缓丧尸们腐烂的进度。
在消灭了一大波腐烂的人体之后,他们逐渐向森林的深处走去。
这里有一大片空旷的空地,一点月影的光洒过来,照在上面——
一台机器上。
呈铁褐色的机身上是泛着寒光的柳叶刀,下面安置着透明的玻璃缸。缸底及内壁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电子钻头、注射针头,以及抽取人体血液专用的针泵。
就好像一台人体搅拌机,可以将一个完整的人切成无数块,再将他的骨髓、血液等一切珍贵的东西抽出来,再将剩下的东西打碎。
“到了。”为首的卫兵队长突然低声说。
他那张憨厚忠诚的脸倏地转过来,放大的黑色瞳仁死死地盯着千枝。
他身边的所有卫兵都举起了枪,对准了千枝和她的哨兵们。
“人类的危机在今天将要终结,”队长颤抖的手指指向千枝,神情癫狂兴奋,“我们要讨伐降下罪恶的恶魔以及她的从属,让人类的未来重焕光明!”
狂热的声音在幽深的森林里回响,又带着冰冷的疼痛击在千枝的额角。
她踉跄了一下,零碎的画面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鲜血、哀嚎、祈求还有那些死去的人的脸。
没错,她曾经遇到相同的事情。
“千千?”西维尔将千枝扶住,看见她痛苦地闭着眼睛,冷汗从她的额角流下来。
他将千枝抱紧,眼眸闪过狠戾的光:“喂,在剁掉你的手之前,你还有三秒的时间。还有,你在说谁是恶魔和从属?”
泛着冰冷寒光的羽翼从他的背后展开,森冷戾气从他的桃花眼眸里漫开。
“我的千千,她可是天使,”他一扇翅膀,戾风变成冰刃飞出,瞬间割掉队长举着的整条手臂。
在队长的惨叫声下,西维尔蹭了蹭少女柔软的发顶。
“而我,愿意为了天使堕落为恶魔。”
伊恩阴郁地向前迈了一步,将千枝挡住。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惨无人道的机器,是为千枝准备的。
至于为什么将他们带到这里。
不仅可以让他们杀死末世里数量最多的丧尸群,还可以更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他们。
即使是幻境,他们也与卫兵们相处了一段时间,但这些冷血的人依然把千枝和他们视为好用的工具,要榨干他们最后一点价值。
伊恩的腰被身后的千枝抱住,她的全身都在颤抖。
湿漉的水意渗入伊恩的后背,让他的心随着她温热的眼泪痛到碎裂成几片。
“站在这里,伊恩,别离开我身边。”身后少女的声音虚弱中带着些许哽咽。
她不能再失去他们了。
她记起了黑暗森林里发生的事。
伊恩、西维尔甚至是溟,他们都死了。
曾经的末世里,元老院的人、背叛了他们。
因为她的力量,也因为他们与她走得太近。
过于强大的力量是被觊觎、被群起而攻之的靶子。
复杂又扭曲的人心,会歪曲真实,扭曲善良,觊觎力量。
那些她曾经对人类施予的善意和帮助,经过复杂的人心曲解和居心叵测的误导,她被当做是导致末世的始作俑者,被扭曲为散播病毒将会扼杀所有人的罪魁祸首。
元老院和指挥部的人们,暗暗计划着要除掉她,夺取她的力量。
但她当时还天真地以为,她会带领人类,走出末世。
直到最后。
她的哨兵们被那些卫兵偷袭,被元老院的毒药扼杀,还有的扑上来保护她,而死在了她的面前。
那些含着笑意的脸,死去时带着斑驳的血痕,就那样像枯萎的花、融化的雪般消弭在她的眼前。
撕裂的痛苦、背叛的愤怒、对人类的失望,差点让她在黑暗的森林里失去理智。
所以这段记忆被她尘封,再也不愿想起。
它们疼痛又浸满了对人类怨恨的毒液。
西维尔感到肩膀一紧,是藤蔓将他束缚在原地。
他怀中少女的蓬松乌发无风漂浮,慢慢地变幻成无数条藤蔓向四周延伸。
那双碧眸不再荡漾柔软潮湿的湖水,而是燃起烧毁一切、瓦砾星散的灼灼厉焰。
“你们,”一点黑色的雾气从她的精神图景里飘出,蔓延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她盯着那群卫兵们,“罪无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