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卫宫切嗣回来了，见了他的两个孩子。

    父子、父女之间谈论了什么，莫研研没有丝毫兴趣，只在乎今天中午的午饭到底是什么菜，竟然会这么好吃。

    “法国菜，稍微按照你的口味改良了下。”卫宫向莫研研说明。

    “没想到姐姐意外喜欢甜辣口味的菜色。”士郎与另一个‘双胞胎哥哥卫宫’相视一眼，露出会心一笑，“就是姐姐完全不会做饭，以后还是不要进厨房了。”

    莫研研不服气：“我都说了，我只是没做过，不代表学不会！”

    该死，以前那群人都是以‘反正我会做，你不用学’的态度敷衍莫研研，对做饭也没什么执念的莫研研才会做个只负责吃，连洗碗都不用的米虫，谁知道现在竟然会成为缺点。

    迦勒底的厨房被霸占了，根本进不去，一有尝试的想法就会丢出来，说什么‘迦勒底队长禁止进入厨房’。

    认真想一想，一些不常用的常识性能力，莫研研一直都没什么机会得到锻炼。

    比如画画、做饭、化妆、洗碗、打扫等，莫研研身边从来不少帮她的人。

    以前会有各种不亲自来的‘朋友’上门帮助莫研研，出任务时需要装扮，也会有合作的助手帮忙，完全没有锻炼的机会。

    就算是初到迦勒底的时候，奥尔加玛丽所长、玛修的帮助，以及食堂的存在，也没让莫研研吃一点生活上的苦。

    一个人的时候，固然能活下来，但活的很粗糙。

    可身边一旦有别人，不论是临时的合作者，还是姑且认同的敌人，又或者是自来熟的陌生人，都不会放任莫研研得过且过的习惯。

    吃饭时神游的莫研研仔细回想过去，发现她好像、大概、一直都没有独立的好好生活过。

    她所有的学习，克服难题，都是为了应付源源不绝的麻烦，所以她从来没有一刻好好观察过周围。

    她会合成化学药剂、会分析出药物成分、能轻而易举凭借味觉嗅觉判断出食物成分，却不会做饭，甚至不能下一碗面条，因为她从来不需要这方面的知识。

    她会根据事件的前后因果逻辑推断真相，却无法分析出一个人在被她拒绝后为什么要走上绝路让她回头，她只能接受每个人对她的示好，伪装出世人无法接受的糟糕形象，直到对方想通主动离开。

    她会素描，却不会色彩搭配的绘画，更不会打扮靓丽的化妆技术，因为她日常需要做的是怎么让她自己融入进人群不惹人注意，需要时也会找人专门做一次性的准备。

    她会撬锁、修机器、修车、开车、写论文、写总结报告、操作各种武器、机械、潜入犯罪组织、一眼记住所有路线图、地理知识、天文知识充沛，甚至连诗句、情话、偏僻的语种也能很快学会，让她快速改变性格带上新的面具融入新的集体也不是问题。

    可是，这样看似无所不能的她，却不会自己缝补衣服，因为她身边的男男女女，要么帮她处理这种小事，要么直接帮她买新的，让她不必操心这种小问题。

    不会做饭，不会信任别人，不会坦然接受他人的示好，不会接纳别人进入她的世界。

    她只学会了让对方交出最重要的东西，才会信任对方的试探方式。

    她只学会了对方交出最重要的东西后，怀疑她终有一天也会成为被交出去的那一个。

    ...擅自关上门的人，从来都是莫研研自己。

    多疑、倔强、固执、警惕、不掌控所有就无法安心的她，最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现在所学所会的东西，都是为了应对曾经遇见的困难。

    已然扭曲的她，将谎言、伪装、多疑融进灵魂的她，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往前推测，脱掉所有心灵防备甲胄的她...是怎么样一个脆弱的家伙？

    “莫莫，你这个是假名吧？你真名叫什么？”

    某次潜伏到一个心理变态的心理医生身边，为了调查对方罪证的莫研研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自首了，自首坦白所有线索的唯一要求是帮他找来一个专门干追查悬赏得赏金的人：代号是莫莫的少女。

    “你知道这个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要是知道，很多疑惑就会迎刃而解。”

    “我不可能告诉你，我做的这份工作，比刀口舔血的雇佣兵好不到哪里去，尤其不能让你们这种人知道真实身份。”

    “...拜托了。”

    “不可能。”

    被坚定拒绝的心理医生没有纠缠，反而朝莫研研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那是一个让莫研研不舒服的笑，他最后的话是，“这次，你应该会记住我了。”

    当天晚上，心理医生把所有犯罪事实坦白，然后在监控摄像头下，笑着将警察记录问话的笔慢慢插进自己的脖颈内，活生生窒息而死的他最后一刻的死死盯着摄像头，他知道，事情结束后，那个人一定会通过摄像头仔细研究镜头中的他，思考他为何会这样做。

    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懂。

    心理医生在肉体的痛苦和心灵的愉悦中露出一个狰狞扭曲的笑：但你永远不会再忘记我。

    “我不理解。”收到传讯的莫研研在停尸间见到了泡了福尔马林完全看不出原样的心理医生，“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尸检的法医在旁边安慰莫研研，“心理变态的人，普通人怎么可能理解呢。别太在意，这件事是我们的问题，他精神本来就不稳定，我们不应该为了情报让你见他。”

    莫研研告诉她自己：无所谓，不过是偶然的插曲。

    她以为是这次伪装的问题，她给自己调整了性格表现。

    但那之后，改变了伪装性格的莫研研也还是遇见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好在，她都顺利活了下来，得到了悬赏通缉的悬赏金，只不过每次悬赏金到手，莫研研也总会有些麻烦。

    也不知道是不是莫研研倒霉，总会遇见大她很多的岁的成年人向她告白，男女都有。

    年龄小的也不是没有，但都被莫研研以‘你成年之后会好好考虑’的借口给敷衍过去，对待孩子，莫研研一向是拖延处理，反正等他们长大应该就不会有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

    更重要的是，小孩子的攻击力微乎其微，那些大人才真是难缠。

    大人们能做到的事情更多，与莫研研接触的不是犯罪分子就是可疑人物，每次都会通过各种途径给她塞钱，以至于莫研研年纪轻轻就体验到了被犯罪组织和官方组织同时警惕盯梢的待遇。

    钱没到手前，莫研研想要钱，钱一到手就索然无味，会被莫研研拿来修桥、盖学校、养老院、收养痴傻儿的福利院、给重症病人治疗等等。

    那些事情做起来很麻烦，怕麻烦的莫研研却还是一个个联系人去做。

    毕竟常年潜伏犯罪组织的莫研研知道很多所谓的福利机构只不过是些洗钱的表面组织，根本做不到真正的福利，捐了钱就和石沉大海没区别。

    事情做多了，莫研研自己也联系人成立了福利组织。

    法人和实际管理人都不是莫研研，谁让她既没有成年，还常年干着在刀尖舔血，悬崖上跳舞的各种危险行为，根本不适合露脸出名。

    每次都需要很多钱，所以莫研研总是很穷，非常贫穷。

    有时贫穷到一、两天吃不上饭，只能凭借良好的外表和演技去电影群演中间找一个演尸体的工作，安静躺平混口盒饭吃的地步。

    十三岁就加入赏金猎人的行当，直到十七岁，已经在国内犯罪圈子大名鼎鼎被合起伙来通缉的间谍线人‘莫莫’，让她没办法继续混下去。

    莫研研开始琢磨要不要换个身份和性格、外表时，她遇见了迦勒底的招聘机会。

    十八岁那年，莫研研第一次将手伸向国外。

    ...从者会通过连接的魔术回路得到御主记忆这件事，是莫研研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好在，逞强一向是莫研研的强项，不管从者们得到了多少记忆，莫研研身为队长的人设崩了也没关系，暴露扭曲的性格更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只要...

    莫研研吞下最后一口食物，内心默默补充：只要不暴露出脆弱的一面，不论是谁都不会轻易击败她。

    “好了，吃完饭，我们来讨论下，接下来先解决哪一方的问题。”

    简单讨论了一下先送谁回去，卫宫士郎和伊莉雅都赞同一起先送美游回原来的世界，去解决了她的问题再回归他们原本的世界。

    “今天就要走了吗？”爱丽丝菲尔非常不舍的拉着伊莉雅·丝菲尔·爱因兹贝伦的手，用眼神看向莫研研，试图再挽留一会。

    “妈妈，不要紧，伊莉雅已经不会再害怕了。”眼中是不舍，手中的动作却不带留恋，伊莉雅走向已经在灵脉中心的卫宫士郎、美游、莫研研所在位置。

    “爸爸和妈妈都见到过，有什么话也都说过了，是时候该将原本之物归还原位了。”想了想，莫研研安抚意味十足的说，“别担心他们会忘记，虽然还不能完全推测出是什么原因，我却可以肯定你们和我们都不会忘记这次的会面。”

    “阿研。”卫宫切嗣走过来，将手中的一匣子子弹递给莫研研，“希望能给你派上用场。”看规格，是加了卫宫切嗣骨头的起源弹。

    没有拒绝，莫研研抬手接过子弹，向卫宫切嗣保证道，“你没有让我失望，作为交换，我也会尽我所能，不让你失望。”

    “没让你失望吗？...还真是个高评价。”卫宫切嗣笑了。

    莫研研听出语气不对，挑眉反问：“你这语气算什么？嘲笑？”

    “绝对不是。”苦笑着摇头，卫宫切嗣用一种莫研研无法共鸣的眼神看着她，“只是见到了，真正正义的化身，才意识到我真的只是一个思想幼稚的笨蛋。”

    “正义的化身？会有这种想法的你，才是真正的笨蛋。”莫研研冷笑出声，不知道是在笑卫宫切嗣还是在笑她自己，“正义是谁在裁定？试图用正义定义出本该来自本心的选择，这才是最不好笑的笑话。”

    “不要把生命的价值摆上天平，切嗣。”

    莫研研语气坚定无丝毫动摇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那会让生命毫无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