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军离开高卢的时候踏着雪花，这会基地所在的大鳖山也飘起碎琼烂玉。眼瞧着年关将近，AI作乱的势头随着“艺术家”被干掉也偃旗息鼓，懈怠的心情不免占领脑袋。想起自己进来到基地后竟然没有时间回家看看，赵建军感觉有些凄凉。当初在二十三号工厂打工时天天住集体宿舍，这一别三年没回去，自己的那些破烂家具和攒出来的电脑，十有八九早就被清理掉了。好在自己孑然一身，母亲在自己上大学那会儿已经驾鹤西去。那个酒鬼父亲倒是活得潇洒，找了个小老太搭伙过日子，恐怕早把自己这个便宜儿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叹了口气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哎，不知道能不能出基地看看，天天在地下窝着搞得和坐牢一样。”话刚说出口“芳芳”的投影就在眼前亮起，果然在基地里面就没有能瞒住这位大总管的事情。

    “怎么？想要放个假？也不是不行，当初让你在高卢休息几天，结果你自己为了女朋友急急赶回来。”“芳芳”落在地上走了两步，跳上书桌坐下：“想要出去的话，顺便帮我跑个腿？”

    “我不去！”赵建军立刻出言反对：“你不能因为我好用就把我往死里使唤吧？就知道你这个家伙没安好心！这次要我去干掉谁？是‘玩家’还是‘蜂巢’？”

    “芳芳”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赵建军的回答：“小伙子你不要这么急躁，你尽管放心，这大过年的，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不会让你出远门的。我的任务很简单，去武湖市走一趟找个人，顺便帮我了了一桩心愿就好。”

    “哦？难道是你的老相好？我想想，是那个娄云娄经理？你倒是会公人私用，就不怕别人嚼舌头？”赵建军一听这工作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立马放下戒备开始和“芳芳”讨价还价：“武湖市倒是个度假的好地方，离海边近有海鲜能吃！不过我还是不去！”

    “臭小鬼！”“芳芳”咬牙骂出声来：“要不是我保着你，你这家伙早被生化院那些老头拉出去切片了！现在倒拿捏起我来？我告诉你，这次去找的人，就是给你做肉体调制的那个家伙。你有什么疑虑正好和她当面提，再问你一次，去还是不去？”

    “去去去！肯定去！”好汉不吃眼前亏，把基地大总管得罪狠咯恐怕自己以后在大鳖山就要天天穿小鞋跑圈。赵建军立刻口风一转：“找个人，然后顺路拜访娄云娄经理，就这么简单？没有恶意AI？”

    “芳芳”站起身围着书桌走了两步：“没有！这里是汉国，不是高卢那种法外之地！不听话的恶意AI，96.87%都在下面关着！就算有意外状况，我保证高速飞行器在半小时之内就能空投斯卡雷特给你帮忙。就这么说定了，下午就出发吧！开年后外勤人员遴选，我给你们‘方铅之墙’第一优先级，许你们先挑俩人。”

    “......好吧，你说的要算话哦。还有路上的花销你要报销！”看见“芳芳”给出如此优渥的条件，赵建军立刻见好就收，换上一副嬉皮笑脸：“‘芳芳姐’你还有什么其他要求不？”

    “没了，更多信息你上了浮空车再说。”“芳芳”的影像一闪而逝，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擦！我就知道这事没她说的这么简单。”赵建军刚钻进浮空车的轿厢，看见那条熟悉的大眼蛇盘在座椅上，立刻大叫不妙。刚想转头溜走，浮空车的舱门便“噗呲”一声结结实实地关上。紧接着发动机开始轰鸣，带动车体一阵晃动，幸亏这家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座椅才稳住身型。赵建军恨恨地瞪着大眼蛇，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躺进小沙发：“哎，希芙你怎么来了？这种小任务还需要你亲自出场？”

    “那可不？”大眼蛇倒是欢快地紧，把藏着激光发生器的小尾巴舞地呼呼响：“你可别忘记咯，自打你在高卢卢泰西亚一战成名，有多少AI盯着你这张脸？若是没有我帮你屏蔽那些家伙的探测，恐怕下次你一出门便被生化人围住圈踢！”

    赵建军脑门上立刻汗如雨下：“......不至于吧？事情闹这么大？不就是把‘艺术家’逮捕归案嘛？搞得我成了大明星一般？”

    “你是不是不上网啊？”大眼蛇亮起摄像头把面前莽汉上上下下扫描一通：“这段时间网络上都炸锅咯！‘艺术家’可是领主级的AI大能，不明不白被咱们干掉，你觉得其他的恶意AI会怎么想？虽然九成九都噤若寒蝉，剩下的那百分之一却是有贼心又有贼胆的家伙。个个恨不得拿你开刀扬名立万！到时候在网络上一举大旗，说不定瞬间便会招揽起一只AI联合大军。”

    “不至于吧？‘芳芳’刚刚还说咱们汉国不是法外之地，他们能光天化日之下胡来？”赵建军虽然有些后怕，依旧嘴硬不止，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难怪那家伙后面还加了一句空投斯卡雷特什么的......果真是这样？”

    大眼蛇盘回蛋糕模样，老神地回答道：“那是自然，何况你还和‘玩家’手下的马德林打过照面。要不是咱们汉国网络管得严，你的照片早就满天飞咯！到那会儿你的知名度紧逼布鲁斯·朱庇特，一露相便会引来粉丝无数！好了别操心吧，来看看给你配发的新玩意，金英男和陆大嘴联合改进的拳套，绝对比上次那个强地多！”

    ---“我就知道这趟出差准没好事！“浮空车里立刻爆出一声哀嚎：“狗日的又拿我当傻小子使唤！”

    果不其然在自己家里干活就是方便，赵建军背起背包离开砂县小吃，忍不住感慨一番。想不到这小小的店面里面，竟然还藏着地下通道。老板严守纪律要求，看都没看他一眼，紧紧盯着手上的终端---里面花花绿绿的人儿跳成一片。走上大街后希芙自然藏进赵建军背后，只通过他耳中的通讯器和他通话。话说不管到了什么时代，汉国人总是在春节前忙碌不堪。马路边上的店铺伙计忙里忙外，除去平日的招徕客户，又多了张灯结彩的大活。年轻人匆匆无暇光顾，只引来大妈大爷驻足流连。吆喝声、交谈声、来往车辆的呜呜声、给海边宁静的武湖市添上不少烟火气息。赵建军走在人行道上，看着高大的乌桕树摇晃着残留的红叶，一阵暖意涌上心头。

    “希芙你查查看，那个娄云最近怎么样？”

    “早就查了，没怎么样，还是给别人打工呗。”大眼蛇传信回道：“他家就在你右手边那个小区，五栋一单元601，这会正在家里给孩子辅导作业呢。”

    赵建军立刻转头望向自己的右手边，这才注意到有些陈旧的闸机。“看来这地方房价不高啊。”他嘟囔几句走上前，用左手上的终端一刷，那栏杆便“吱吱呀呀”地起开让出道路。一路走一路看，眼前的大楼表面已然泛黄，还有些墙皮已然脱落，露出灰色的水泥实心。走道旁的植物无精打采，不知道是被霜雪打得，还是物业疏于管理。几个半大的孩子和老人正在小公园里嬉笑玩乐，给有些破败的景色添上一丝生气。跟着大眼蛇的导航，赵建军很快便找到五栋一单元，原本宽敞的大厅被电动助力车塞的满满当当，只留下一条将将容下俩人并排行走的空隙。两架电梯看起来只有一架还能运作，另外一架门口被褪色的封条锁得严严实实，操作面板上积着二两重的浮灰。

    “看来娄经理最近过得一般啊。”赵建军不免暗自唏嘘，片刻后他便出现在601门口。瞧了眼面前填满各式广告小马甲的防盗门，和自己之前宿舍的大门倒有几分神似。提起右手敲了敲门，发觉里面没动静赵建军不由得加大力度，不一会房间里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以及不耐烦的抱怨声---“谁啊？！”

    娄云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一名彪形大汉，估摸着得有一米八快一米九？一副膀大腰圆不好惹的模样，就是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赵建军虽然在虚拟场景中和娄经理打过照面，线下见到真人还是有些开心的---不知道这位让基地大总管十年来念念不忘的普通男子，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趁这机会找点“芳芳”的痛脚，自己岂不是白来一趟？这家伙正一肚子坏水翻涌之时，娄云开口问道：“您是哪位？来找谁？”

    赵建军一咧大嘴嘿嘿笑道：“我找你娄经理，嘿嘿！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娄云被大汉说得心里发毛，思索片刻压根没想起自己认得这号人物，摇摇头开口拒绝道：“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可我认识你啊，我不但认识你，还知道你之前在武湖风机厂干过质量经理！哎哎！你别关门啊！‘芳芳’托我给你带个消息！”

    娄云立刻把快要关紧的防盗门踹开，瞪着血红的眼睛低吼道：“你个骗子！快给我滚！实验室烧掉后她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