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的一个正是董大湖,只见他一脸颓废地往回走,左手捂着右手手臂上的伤口。
在他身后,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正举着一柄长剑,剑尖停留在董大湖的肩膀上。
只要董大湖有丁点逃跑的心思,这长剑就会毫不犹豫地划过他的脖颈。
“啊,是林卫!”江瑶眼尖,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戴面具的男子。
颜子苒见到董大湖身后的林卫也有些惊讶,许久不见,他一现身又帮了大忙。
郝猛和范通立即上前将董大湖给捆绑住。
“姑娘,江姑娘,又见面了。”林卫对着两人微微一笑。
“林大哥怎么会在这儿?”颜子苒笑着问道。
林卫脸上的笑容微微顿了顿,而后轻声道:“之前黑鹰不是说要寻白鹫吗?白鹫托我捎给黑鹰一个口信。我本想直接找黑鹰的,但这几天都见不到人,今天他又去了衙门。”
他收起了长剑,脸上略带尴尬的神色:“你也晓得,我们行走江湖的,但凡有法子便不想与衙门打交道。所以,我便来寻你,想让你帮忙把话带给黑鹰。”
事关黑鹰,江瑶立即问道:“是什么话,你说吧,回头我就告诉余大哥。”
林卫忙道:“他说,让黑鹰再练个十年,他没准会给他一个决斗的机会。”
江瑶听完沉默了,下一刻就气得跺脚:“这个白鹫也太可恶了,不愿意见面就不愿意,非得要这么奚落人。回头我就去跟我哥说,让他把白鹫给抓了,看他还怎么嚣张!”
颜子苒拉了拉江瑶,对着林卫歉意道:“这话我们会带回去给余大哥的,不过你最好也警告一下白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要是小觑了余大哥,小心老猫烧须。”
林卫闻言,点头应了下来。
他拱了拱手:“既然话已带到,那在下就告辞了。”
说完,不等颜子苒和江瑶开口,他便纵身跃上一棵老树,三两下就消失在林中。
颜子苒只得随着郝猛等人返回,从昌平村路过,带着郝猛向昌平村的里正和乡亲们道了谢。
昌平村的里正看到颜子苒身边的郝总役,咽了咽口水,庆幸自己之前没有拒绝了颜子苒的求助。
一行人回到了庄子前,郝猛准备着车马把董大湖给送回衙门,而范通则去了董大湖家中搜查证物。
颜子苒和江瑶功成身退,坐着马车先一步回了府城。
宋砚之和章推官得知案子突然间就告破了,还有些不相信,直到郝猛把董大湖送进了牢狱之中。
章推官从郝猛口中听完颜子苒的推测后,沉默地从牢狱中离开,把情况告知了宋砚之。
按照颜子苒的推测,董大湖当天晚上应该是去庄子里还磨刀石和两把柴刀的。
当时卫宏因为尹茯苓而慢上了一步,在康桂花回了庄子后,是董大湖紧跟着到了庄子。
康桂花原本应该是只想进庄子里看看古桧的情形,事后还打算出来找卫宏的,所以庄子的大门没有关好。
董大湖因此顺利进了庄子,本想着要去孙佃农那儿还磨刀石和柴刀,但中间经过接连二院的拱门时,听到二院里传来淫靡之声。
他对康桂花再熟悉不过,故而一听就知道是康桂花的声音,所以他就顺势进了二院,偷听了一场好戏。
直到屋子里两人都睡下之后,他越想越是愤恨,恨康桂花的无情,更恨卫宏抢走了他心爱的女子。
于是,董大湖爬进了屋子,用柴刀砍死了古桧。
他的力气太大,以至于砍死古桧之后,完全没有惊动康桂花。
原本是要将两人都砍死的董大湖,在这时候看清了死者不是卫宏,知道自己杀错人,所以惊愕之下,从窗户逃了出去。
正好尹茯苓在窗户旁的围墙上搁置着竹竿,他也就顺着这竹竿以同样的法子翻越围墙,逃回家中。
随后,宋砚之升堂审讯董大湖,将颜子苒的推测和盘说出,董大湖还死不肯认,非要衙门拿出证据。
宋砚之只好传唤了康桂花和孙佃农等人,上堂与董大湖一一对质。
即便如此,董大湖依旧不肯认罪,只说这些都是衙门的臆测,没人亲眼看到他杀人,也没有凶器可以指证他与凶案有关。
好在郝猛急中生智,将董大湖家中搜出的磨刀石搬到了公堂之上。
以颜子苒的推测,当天董大湖去还磨刀石和柴刀时,这些应该是用一块布包着的。董大湖杀人之后,将凶器一并带走,必然是将柴刀和这磨刀石放在一块。
所以,磨刀石可能沾染过血迹!
郝猛用颜子苒的酽米醋一泼,磨刀石上竟然真的浮现了一片血红。
至此,董大湖再也无话反驳,认下罪名,供出被他丢弃的柴刀位置。
衙门从昌平村后面一条小溪旁边寻出两柄柴刀,还有裹着柴刀的染血粗麻布。
至此,宋砚之宣告案情水落石出,古桧无辜枉死,董大湖因爱生恨,判处死刑。
颜子苒倾听完江珣的复述后,托着右腮问道:“宋大人没问过董大湖为何不把磨刀石一并丢了?”
江珣笑道:“他这人本是个实诚的,还想着把磨刀石还给孙佃农。若不是你验尸查出凶器是生锈的柴刀,只怕他把两柄柴刀洗干净了还回庄子里,那可真就毫无破绽了。”
颜子苒听完,长叹了一声:“性子是实诚,却也是个缺心眼的,非得认准了康桂花。”
“我也认准了你,那我也算是缺心眼?”江珣搂着颜子苒,眨了眨眼睛。
“嗯,一个人抬棺上京城告御状,这天底下没有比你更缺心眼的了。”颜子苒剜了他一眼,起身走到桌案前。
江珣瞬间就无话反驳了,只能轻轻地扯了扯颜子苒的衣袖:“这些天你就顾着这案子,好久没与我说些别的了。”
“别闹,你不也是天天忙着衙门里的公务?”颜子苒反驳了一句,甩开了江珣的手腕,摆好宣纸准备记录这桩案子。
“哎!”江珣长叹了口气,一脸落寞地坐在对面,从怀里取出几封书信,逐一查阅并写信回复。
看得出,他实际上也是很忙的,只不过是忙里抽空,一直陪在颜子苒身边罢了。
两人面对面,各自忙各自的活儿,只有房屋左右两边的灯火在轻轻摇曳着,将两人的影子映照在墙上,紧紧地黏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