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去廷尉府定罪?定何罪?抓人可都有事先请奏?都有批捕文书?”高隆之高声质问着。
毕义云开始吞吞吐吐,这时只见宋游道缓缓走到高隆之面前,他也就不再回答
宋游道双手抱拳,向高隆之行了一礼,而后不疾不徐地说道:
“定罪审理之事,廷尉府自会裁决。
他们之中,有些已事先奏请,但事出突然,有些尚未来得及。
此亦为特殊之况,并无不妥。
若廷尉审理无罪,自会释放无辜之人,右仆射又何必在此耿耿于怀,徒生纠结?”
高隆之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
“他们皆是王室宗亲,岂能随意抓捕?若无事先奏请,便无权批捕拘禁。
毕义云,立刻把无奏而捕之人给放了!”
宋游道微微侧目,向毕义云使了个眼色,同时提高音量。
“如今人已抓获,我亦递交了文书,请示大将军,怎可随意放人?
后续之事当移交廷尉府处理,右仆射也莫要在尚书省独断专行!”
说罢,毕义云便带着部下,将所有人押走。
高隆之见毕义云不听从自己的命令,只得拂袖而去。
归府之后,高隆之坐在榻上,心中怒火难消。
想到尚书省有宋游道与自己作对,又忆起前些日子他的弹劾之奏,犹如芒刺在背,心中满是愤恨。
但念及今日宋游道的行事,又觉得似抓到其把柄,可借此反击。
于是,他心生毒计,冤拷了几个抓人的令史,威逼利诱,让他们殿前作证,
随后与元旭、郑述祖等人暗中谋划,欲联劾宋游道,置他于死地。
次日上朝,高隆之昂首阔步,率先出列弹劾:
“陛下,臣与左仆射襄城王元旭、尚书郑述祖联合上表,恳请陛下治罪尚书左丞宋游道。”
此语一出,朝堂一片哗然。
高澄、崔暹等人纷纷转身望向高隆之。
宋游道却一脸满不在乎。
高隆之递交奏折后,开始大声弹劾道
“饰伪乱真,国法所必去;附下罔上,王政所不容。
尚书左丞宋游道,本无名望功绩。
永安初年,朝士亡散,他不过乏人之际,叨窃台郎。
且为人急躁谄媚,肆其奸诈,更是空知名义,不顾典章。导致朝中之人皆鄙其心,众畏其口。
他从州入省,屡任清贵之职,却恶行不改,毫无忌讳,行事全凭个人好恶。
近来安平王之事,他更是遂肆其褊心,公报私仇,和郎中毕义云互相勾结检举。
左外兵郎中魏叔道曾有牒文:‘局内降人左泽等为京畿送省,令取保放出。’
大将军在尚书省时判定‘任凭处理’。
宋游道却大怒道:‘往日官府成何模样?以此为例!’又说:‘乘前旨格,成何旨格?’
依事问询,他皆已承认。
按律:‘对扞诏使,无人臣之礼大不敬者,死。’
对扞使者尚处死刑,何况宋游道口出不臣之言,犯慢上之罪?
其口中称夷、齐,但心中怀盗跖,实乃欺公卖法,受纳苞苴,
且其产随官厚,财与位积。虽其赃污未露,但其奸许如是,举此一隅,余诈可验。
今依礼据律,请处宋游道死罪。”
朝中大臣们听闻此言,齐刷刷看向宋游道,多是抱着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心态。
不少人心中暗自思忖,宋游道今日恐在劫难逃。
元善见端坐在龙椅之上,面色沉静的问道:
“尚书左丞,他们所言可是事实?吐不臣之言乃大罪,你可有辩驳?”
宋游道不慌不忙,向前一步,深施一礼,神色镇定地说道:
“陛下,司徒公之言,实乃欲加之罪。臣在尚书省,所作所为皆为整饬朝纲,肃清腐恶。
安平王一事,牵连众多,臣虽急切,但绝无公报私仇之意。
至于所谓‘对扞诏使’之言,不过是臣在讨论公事时的一时激愤,绝非对陛下不敬,对朝廷不敬。
若直言直谏便是死罪,臣恐日后朝堂再无敢言之人!”
这时高隆之迫不及待地大声说道:
“陛下,负责提捕的令史,可作证,尚书左丞与都官郎中相互勾结,公报私仇!”
元善见微微点头,对殿内黄门使了一个眼色,黄门心领神会,随后高声喝道:“传证人上殿!”
随着其中一个令史上殿,只见他脚步虚浮,战战兢兢地跪到地上,连忙叩拜
“微臣见过陛下,见过陛下!”
元善见俯视着令史,问道:“司徒公上表,言尚书左丞公报私仇,随意批捕,可否属实?”
令史抬头望向高隆之,见了他眼神狠厉,如刀似剑,便畏畏缩缩地回道:
“司徒公所言句句属实,臣等提捕之前,还听到左丞与郎中议论,言语之间,有说道‘这次终于可以出一口气了’....”
宋游道闻言,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随即上前反驳
“陛下,这分明是污蔑之言!若言公报私仇,我与章武二王又有何私仇,尔等又可道来?此乃无稽之谈,毫无根据。”
令史只能强言:“只言片语,我等又从何得知你们之间的私仇?但前日有人在押人员,却无批捕文书,郎中也令吾等一概抓获!”
令史被宋游道的气势所迫,却又不敢违背高隆之的授意,只能强言
“只言片语,我等又从何得知你们之间的私仇?但前日的在押人员,却无批捕文书的情形,郎中也令吾等一概抓获!
宋游道毫不退缩,据理力争:“事有轻重缓急,若事事先奏,得令再行,以至罪人潜逃,又该如何?
郑述祖此时出列,满脸怒容,开始大声呵斥
“尚书左丞,你倒是说说,老弱妇孺,又有何罪,又如何能逃?
不过是你,素来不顾典文,但凭个人喜恶行事!”
“陛下,尚书左丞自恃要职,常以鞭笞待尚书省众多同僚,都为朝廷臣公吏员,何须受此人鞭笞?
皆是其行事乖张跋扈,若纵他一味如此,只怕日后众人皆惧其淫威,真若遇冤屈之事,又不敢如实陈诉,以至冤案丛生。”
高澄听了宋游道与高隆之等人的对辩,心中波澜起伏,便凑近杨愔,崔暹等人小声说着
“游道真是个鲠直的大刚恶人呀。”
杨愔微微点头,小声回应
“大将军,譬之畜狗,本来是要它叫唤的,若因其吠叫频繁而杀之,恐日后无复吠狗。”
高澄心中明白,此次表面针对宋游道,实则是对自己打腐行动的对抗。
若宋游道真就被定罪处死,下一个便是崔暹,那么打击贪腐之事也将功亏一篑。
高澄微微皱眉,思索片刻,而后出列启奏:
“陛下,臣常思,为何如今,难有羊续悬鱼之事。
大抵是浊水难清,江河皆污,余一池清水,反倒格格不入,为江河所不容!
在这朝堂之上,我敢问司徒公今日所劾,当真全系宋游道假公济私?
且不论你们弹劾之罪是否属实,但游道能直言上谏,不惧强权,勇于弹劾违逆规制之事,此皆乃众人有目共睹的事实。
如今整肃贪腐,需当有利剑出鞘。
宋游道行事固然素性严苛,然其一心嫉恶如仇,当属利剑。
剑锋伤人,或伤及无辜,此绝非其本心所愿,臣请陛下,将此事移交廷尉审理,待查明之后再行定夺。”
元善见坐在龙椅上,微微皱眉。
想到如今朝堂之事不过都是高澄把持,
孙腾已无实权,司马子如等人落马,不过都是高欢父子以反腐之际行夺权之计,自己一个傀儡皇帝,又如何能真正抉择,
沉思片刻后说道:“既如此,就如高卿所言,移交廷尉府审理后,再作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