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前一种情况,黎宵倒是不太介意。
反正他们两个都是男的,这种事情但凡有一个人有感觉就没什么大问题。
相反,黎宵有的时候就是太有感觉了,所以才不敢像前几年那样,不要脸地凑上前去一个劲儿地求亲亲求抱抱什么的。
怕就怕一个不小心被发现了,到时候平白挨上一顿痛揍,疼还是其次,万一以后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事关终身幸福,黎宵还是多少带着点心眼儿的。
而且,很奇妙的是,尽管除了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其余时候喻轻舟都表现出了无比的平和,别说动手打架了,这么些年就没见对方跟谁红过脖子急过眼。
尽管如此,黎宵还是断定,喻轻舟揍人一定很疼。
就好像是根植于大脑深处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潜意识。
因为本能告诉他,别惹喻轻舟,绝对会挨打。
可是与此同时,本能又在时刻散播着: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xx季节了……这样显而易见地诱惑着黎宵主动去找死的信息。
弄得黎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要是白天不去想,晚上更是想得睡不着。
嗯,也不是那么睡不着,就是偶尔梦得有点多,有点乱,有点子脸红心跳,欲罢不能的意思……
至于第二种情况,无疑就是最坏的一种情况。
黎宵是不愿意去想的,可是又无法完全排除那种可能性。
毕竟他们两个遇见那会儿,喻轻舟早就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万一呢?
就算在明面上他确实没有谈过,可一直暗恋着谁呢?
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比如说自身的家庭情况,比如说对方早就心有所属。
或者更狠一点的,喻轻舟暗恋的对象有没有是可能遭遇了什么意外,像是车祸或者白血病之类的……
这么一想,黎宵的心情不由地更灰暗了几分。
因为众所周知,挂了的白月光那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永远明月高悬,永远皎洁动人……
黎宵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自己生不逢时,看向窗边之人的目光也就越发幽怨。
“一棵树有什么好看的,根本还不如本少爷——”
黎宵小声嘀咕着,没想到喻轻舟的耳朵那么灵。
一转头真的开始端详起少年的脸。
黎宵说归说,被喻轻舟这样盯着看,脸皮就像是忽然变薄了。
他对于自己的脸向来是很有信心的,可也架不住被这么上下打量。
顿时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了,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全身的血液哗哗流淌,尽数向两头奔涌。
得,这下连站都不知道该怎么站了。
喻轻舟其实并没有真的看那么久。
主要是黎宵自己个儿紧张的,人一紧张,就容易产生错误的时间观念。
黎宵也是如此。
终于,就在那颗过分年轻的心脏即将跳出胸膛的前一刻。
喻轻舟说话了:“确实挺好看的。”
说这话时,男子脸上还带着清浅的笑,仿佛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却足以激起一阵高过一阵擂鼓般的心跳。
黎宵顿了一下,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来掩饰此时内心的悸动。于是脱口而出就是:“哼。这种事情还用你说,本少爷早就知道了。”
理所当然地,话一出口,黎宵就后悔了。
只能在心中无限懊恼,暗骂自己的这张嘴,可真欠抽啊。
所幸喻轻舟并没有在意,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喻轻舟从来不会跟黎宵较真。
这让少年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到了由衷的失落。
每次都是这样,他们两个之间的相处和交谈,喻轻舟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那一个,徒留黎宵一个人在那里独自兵荒马乱、不可开交。
黎宵觉得这多少有些不公平。
他还是不甘心。
“喻轻舟。”
听到自己的名字,喻轻舟再次将目光投向少年,眼神透露出询问。
这些年以来,黎宵一直执着于连名带姓地称呼对方。
尽管论年纪而言,他至少也应该像隔壁那位一样跟着喊声哥,就连某个看似高冷实则一肚子坏水的家伙也一直学长学长的叫着喻轻舟,搞得他们多熟似的。
——但黎宵偏不。
或许是想要刻意回避年龄小的事实,他反而是那群人里唯一没有叫过喻轻舟哥哥的。
而喻轻舟对此的看法和对其他事情的看法保持了一致,那就是没有看法。
“既然你也承认了我长挺好看的,那为什么你宁愿一直盯着那棵树看,也不愿意多看看我呢?”
黎宵说着话,不由地上前跨出一大步,几乎是将自己凑到了喻轻舟的眼前。
十五岁的黎宵虽然在个头上还差着喻轻舟一截,但后者显然没料到少年会这样突然的靠近,因此脚下的步子有瞬间的仓促。
还等喻轻舟没反应过来,他后背已经撞到了木质书架的隔板,随即因为疼痛而微微曲起了身体。
再睁开眼时,看见的便是一双碧绿深邃的眸子,随着窗外光线的变化,深深浅浅地望着自己。
一不小心仿佛灵魂都会被没入其中……
离得这么近,黎宵不可能错过喻轻舟眼底刹那的失神。
和以往所见到的,甚至和前一刻所见到的喻轻舟看着自己时的眼神都有所不同。
就好像坚硬蚌壳中陡然露出的鲜嫩内里,如此的无措和柔软。
几乎是引人犯罪的。
不过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喻轻舟已经找回了自己的表情。
“你这是做什么?”他微微蹙起眉头轻声质问。
初见时,喻轻舟就是用这个语气叫住了形迹可疑的人贩子。
后来,又用同样平静的语气拨打了报警电话。
再后来,在这个房间里,许多个假期的午后,喻轻舟也是用一样的语气同黎宵讲解试题。
对方总是这样的从容、平静、处变不惊,就仿佛那天抱着幼小的黎宵柔声安慰的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黎宵可是从那个时候就记住了对方身上的味道。
温暖而清爽的气息,怎么闻都不会腻烦,怎么闻都不觉得足够。
只可惜,那之后他们很少有机会像现在这般地贴近。
几乎是近在咫尺,呼吸间,都可以看清青年脸上的细小绒毛,还有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的眼睫。
更遑论事宜这样一种新奇的俯视角度。
黎宵的喉结微动,搭在书架边缘的手掌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是啊,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
他脑中胡乱地想道,也不是真的要找出什么答案,就是脑子里乱得厉害,心脏怦怦直跳。
两只眼睛黏在那双轻抿的浅色唇瓣间,就移不开了。
热意上涌。
就像是小时候偷偷喝了大人放在柜子里的酒之后,平白升起的那种晕乎乎又飘飘然的感觉。
冷不丁地,黎宵的脑子里忽地冒出一个词,心猿意马……那是个什么意思来着?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直接去做便是。
黎宵下定了决心,即刻低头吻了上去。
触到那片柔软的刹那,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心猿不定,什么又叫做意马四驰。
——归根到底,不过就是为了此时此刻,心里头那点止不住的欢喜与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