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林氏沉吟半晌,终于松了口。
“既如此,便让裴嬷嬷随你一同回国公府吧。”
这个裴嬷嬷,沈南枝之前在忠信侯府最是熟识,她是林氏从尚书府陪嫁过来的老人了。
城府颇深,手段也不输林氏。
让她跟着,不用想就知道:是来监视自己的。
不过想想,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事关子嗣,林氏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让她逃离自己的掌控。
如今,她在国公府没有了任何依仗,还被全府厌弃,沦为人人可欺的妾室。
一个代表忠信侯府势力的裴嬷嬷足够盯着她了。
想到这些,沈南枝只能乖巧点头,算是答应了。
直到这时,林氏的神色才稍微舒缓下来,又将目光投向病床之上的独子。
在那具已然冰凉的身体上流连了许久,心中的哀痛如潮水般翻涌。
她转过头,看向眼前瑟缩的沈南枝,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她又一次从她的手掌心逃脱,这让林氏如何能不愤怒?
下一秒,只听林氏对着裴嬷嬷厉声吩咐。
“死罪可推迟,活罪却难逃。裴嬷嬷,从今日起,每日晨起,赏沈姨娘一百个耳光,打满一月,再行定夺。”
说着,林氏复又看向沈南枝,冷冷开口。
“现在……就把今日的赏补上吧。”
裴嬷嬷闻言,心中一凛,连忙应声道:“是。”
说着,便抬步走向沈南枝,眸中满是透骨的冷意。
沈南枝此刻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瘫坐在地上,连连后退。
不时看向沉默着站立在角落里的沈怀安,见自己的父亲丝毫没有反应,便知道:他也无能为力。
沈南枝顿时调转脸,不住地对着林氏磕头认错,口中不断哀求。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然而,她的哀求在林氏耳中却显得那么刺耳。
她的璟儿都没了,这个杀人凶手不过是受几个耳光,也配喊“饶命”!
林氏冷冷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她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如刀。
“饶命?你也配?”
说着,她挥了挥手,示意裴嬷嬷动手。
裴嬷嬷得了命令,不再迟疑,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沈南枝的衣领,扬起手掌便狠狠地扇了下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屋中回荡,伴随着沈南枝的惨叫声和哀求声。
林氏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的悲痛并没有减轻一丝一毫。
丧子之痛几乎让她肝肠寸断,痛到最后,她的心又好似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
她乃当朝二品诰命夫人,不能就这样被打倒!
若天不绝侯府,侯爷最后一丝血脉真的被面前这对父女处心积虑地保留了下来,那她拼尽性命,也要将璟儿的遗腹子抢回来。
而如若天不怜她,她也必定要将害的侯府断子绝孙的罪魁祸首——沈氏一家陪葬!
这样想着,林氏这才缓缓抬头,阴鸷的目光从紧蹙的眉宇间射出,双目赤红地看向面前的沈南枝。
沈南枝依然勉强保持着跪姿,在冰冷的地砖上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初夏的夜,依然透着深深的寒意,好似有无数冰针刺入她的双膝。
周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一百个耳光过后,她的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五官痛得扭曲在一起,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
打到最后,沈南枝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气息奄奄地喘着粗气。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仿佛有无数的火焰在灼烧着她的皮肤。
她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无助地闭上眼睛,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
看着她这副模样,林氏心中的痛却一丝一毫都没有减弱。
她冷冷地审视着沈南枝,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苦笑。
进而,恨恨开口。
“一个月后,若是没有诊出喜脉,你便自裁谢罪!”
声音冰冷而决绝,像是从地狱深处传出来的。
沈南枝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
她知道林氏说的是真的,也知道自己如今已无路可走了。
无论她如何求饶、如何挣扎,全都无济于事。
林氏却似乎并不满足这样的惩罚,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另外,这七日,你都得跪在璟儿灵前为他守灵,一刻也不得离开!”
说完这句,林氏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
那双平日里犀利的眼眸此刻也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无尽的哀伤和沉痛。
她缓缓地转过头,对着角落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沈怀安,说了最后一句话。
“沈大人今夜也算是得偿所愿,便不要再得寸进尺了,滚吧。”
声音虽不大,却充满了威严和决绝。
话音未落,裴嬷嬷便已经黑着脸走上前来,对沈怀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怀安深深地看了沈南枝一眼,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有心痛、有不忍、也有深深的无奈和疲惫。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林氏看着沈怀安离去的背影,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颤抖着手扶住裴嬷嬷,转身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悲伤和压抑的房间。
只留沈南枝一个人,孤独地跪在宋文璟的床前。
此刻的沈南枝,仿佛置身于世界的尽头,四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孤独的影子在冰凉的地砖上陪着她。
无尽的黑暗中,她的心跳声清晰可闻,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提醒她:她的命运已经被牢牢地握在了林氏的手中,无法逃脱。
很快,便有下人进来,将平安雅居换成了一片素净的白。
接下来,漫长的七日守灵,对沈南枝而言,无疑又是一场折磨。
她跪在那冰凉的地砖上,感受着寒意悄无声息地顺着她的膝盖往上攀爬,一点点侵蚀她的身体,乃至灵魂。
平安雅居内,白烛摇曳,纸钱焚烧的烟雾缭绕在空气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前些日子,替雪香守灵时的阴影瞬间爬上她的心头。
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隐约中,仿佛看到被她害死的雪香和宋文璟的冤魂全都来找她索命了。
他们面容狰狞,带着满腔的怨恨和愤怒,一步步向她逼近。
耳畔不时响起雪香和宋文璟的哭喊声、哀求声……
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旋律,仿佛在诉说着他们的痛苦和不甘。
沈南枝被吓得想要尖叫,想要逃离,但身体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动弹不得。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几乎要让她窒息。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但那些恐怖的画面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翌日清晨,百草堂后院,沈青青正和洛神医悠闲地品着茶。
听说,沈南枝一夜之间贬妻为妾。
沈青青本以为林氏昨晚就会对沈府进行大清算。
可万万没想到:沈怀安竟能想出那么下作却有效的法子,为沈府又续了一个月的命。
原本沈青青只想坐山观虎斗,并趁机探出沈怀安背后的依仗。
如今,见沈怀安这只老狐狸又一次从虎口逃脱,顿时坐不住了。
她不能再等了!
是时候给沈怀安的焦头烂额上再添上一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