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宁满脑子都在提醒自己：我没晕，我没晕。好好的话就不能好好回答，两个人真的是，一言难尽。

    几个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为姜牧野的智商感到堪忧的同时，也为文小鱼接下来会做什么很关注。

    刘宇宁就像是在看一部好剧，按照这俩人的日常行为，接下来文小鱼说什么还不一定，但是依她现在的表情来看，姜牧野的小心思她绝对领会错了。也难怪，估计脑回路不奇葩的人，都会和文小鱼一个想法。

    毕竟不熟，当着众人，刘宇宁实在是不好意思驳姜木野的面儿，翻了个白眼，看了一眼正坐在自己身边的柯宇，顿时开始怀疑，眼前这个男人怎么可能和姜木野是好友？此时的柯宇正在面露嘲笑之色，用快要绷不住的表情看着还在较劲的两人。

    刘宇宁抿了抿唇，轻吐一口气后，用还撑在沙发坐垫上的一只手，照着柯宇的屁股，狠狠拧上去。

    柯宇起初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还沉浸式“看戏”，疼是两秒钟后才感觉出来的。一股剜心的疼，直逼柯宇脑门。

    “噢”的一声鬼叫，所有人眼神全都成功从刚刚拌嘴的两人转到柯宇身上。

    柯宇紧皱着眉，五官已经聚集到一起，手也不自觉地按在自己的屁股上，使劲揉搓着，嘴里还发出“嘶，嘶”声。

    他看向刘宇宁，半分责怪半分疑惑，从牙缝里小声挤出几个字，

    “干什么你，疯啦，我又怎么了？”

    这种问话明显是平时总办错事，对自己充满无限不自信的表现。刘宇宁看着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经从要开火的两个人身上转移走，目的达到了，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嗤笑，说：

    “没事儿，不故意的。”

    柯宇带着敢怒不敢言的神态，缓缓平复内心。突然，文小鱼开口，厉声正色道：

    “杨局长，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今天真是感谢您百忙之中来为我们主持公道，我们平时不占政府一下便宜，当然，这次的事儿也是很感激姜总出手相助。”

    说到一半，看了一眼一旁的姜木野，然后继续说：

    “那既然是姜总发话无所谓，我们就公事公办好了。”

    杨新民心里其实根本没想到有公事公办这种结局，刚刚自己的话表述的应该很明确了呀？上到总局后果就很严重了呀，就算是一般同事关系，到了这个节骨眼，人多少都会有个同情心，得饶人处且饶人，文小鱼手下留情，赵安琪就能平安无事，顶多是受受教育，也不会记入档案。这么一来，事情岂不是又难办了？这到底是怪谁？

    看着面前满不在乎的男人，杨新民想着接下来赵慧芝肯定是会要给自己夺命连环call的。一个头两个大，怎么跟她解释。心里想着，求助的眼神望向姜木野。

    不管公事公办，还是私底下和解，反正姜木野今天在众人面前表露心声，他自己是第一次做，至于干得漂不漂亮，那得看最后文小鱼同不同意当自己女朋友了。

    杨新民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知道是这种结果，不如不说，见姜木野没有阻拦的意思，赶紧上前解释，显然说的也很隐晦。

    “我说，那个什么，文老师。如果上升到总局办理，一些事情还是要通知学校，你们是准备自己处理？还是学校来处理？”

    言外之意，如果上升到总局，那么这件事也得上升到学校，至于到了学校层面，赵会芝和赵安琪一定会从中作梗，那到时候就算是自己有理，也会弄得满城风雨，甩了对方一身泥的同时，自己还得脏了手。

    话说的不能再明白了，休息室里还有监控，作为局长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话都提示到这份儿上了，就差说：

    “文老师，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是熟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得饶人处且饶人。”

    文小鱼也不是不明白，只不过这次都是因为自己，刘宇宁才和赵安琪发生口角，但这话怎么听上去都感觉是自己要吃亏似的，要是就这么算了，刘宇宁多少都要吃亏，赵安琪那种人到时候保不齐会仗着自己有人，进了警局都没事儿为由，出来变本加厉也说不准。况且这次是因为碰到了姜牧野，那下次呢？她们也这么幸运吗？

    文小鱼想着，突然一旁站着的男人发出清冷的一句：

    “公事公办。”

    在场的人再一次震惊，这根本就是不给杨新民一点儿面子啊，话说死，路走绝，怕是要绝交的节奏。前一秒两人还在和颜悦色商量事，下一秒就杠得脸红脖子粗。

    杨新民听见姜牧野的话差点儿自己掐人中，要不是因为他是董婧的儿子，他会管这小子？刚刚赵会芝也给他打电话，人还没说话就开始哭诉，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用上边压自己，都被他缓兵之计搪塞过去，结果来之不易的劳动果实就被这小子一句话，全部否定了！

    别说杨新民，剩下的几个人心情也堪比坐过山车，开始气愤，中途吃瓜，结果又被甩上了天。谁也不知道姜牧野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女人的心思不要猜，姜牧野的心思更别猜。

    文小鱼怎么也想不到姜牧野这是在大义灭亲，还是就这事儿跟自己较劲。正在满屋子人变成死寂时，她对杨新民说：

    “杨局长，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杨新民不是不想谈，他确实是想和当事人谈谈，尤其是那个男当事人，既然文小鱼先开口，也算是个契机，不如顺着她，看看文小鱼要说什么，于是马上接道：

    “行，文老师，我办公室在二楼，你跟我来。”

    杨新民客气的做了个请的手势，文小鱼微微颔首，跟上前，姜牧野突然说：

    “杨局，等一下，我也有话说。”

    没等杨新民反应，姜牧野的大手再一次拉起文小鱼，阔步走出了会客室。

    吃瓜群众们早已经被一波又一波的操作震惊，三人都走出屋子，剩下的还张着嘴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刚才看见了什么。

    文小鱼说要出去谈的那一刻，刘宇宁就心知肚明她要干嘛。两人这么多年的好友，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在文小鱼看来，就算是自己受委屈也绝不会让刘宇宁吃半点儿亏。

    害怕文小鱼又要做什么讲义气的事儿，刘宇宁赶紧在惊恐中回神，叫住马上要走的三人，说：

    “杨局，不用了，我不追究了。”

    文小鱼突然转过身，看着刘宇宁，刘宇宁目光坦然，停顿了两秒，对还在回过身来看着自己的三个人说：

    “小鱼，要是你去跟杨总说想公事公办，那我现在跟你们说，我不追究了，但是我想请杨局能不能给我一个跟赵安琪见面的机会？”

    杨新民前一秒还在发愁一会儿要是文小鱼准备“就地正法”赵安琪怎么办，突然听见不追究三个字，眼里都在放光，难掩喜悦，对刘宇宁说：

    “如果当面和解的话，当然可以，我这就找人安排。”

    没等其他人说话，杨新民已经一脚踏出了会客室。

    文小鱼什么都没说，直接走到刘宇宁面前，咬了一下下唇，重重叹了口气，刘宇宁瞬间感到了一股压迫感，表情秒变怂，拉起文小鱼一只手，凑得更近，讨好似地说：

    “咱们算了，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没事儿，咱们也不吃亏啊，这不她进了局子嘛，教育教育，让她也老实点儿。咱们刚才不都报仇了嘛，毕竟她妈是你们领导，咱们现在惩治了她是小case，但是保不齐以后给你穿小鞋，你还在学校待不待了？”

    前面几句对于文小鱼都不在乎，就这最后一句戳了她的肺管子，是啊，她还在学校待不待了？努力半天图个什么？思考半晌，文小鱼回：

    “我的确是还得待下去，但是如果是建立在你受委屈的基础上，那我还是宁可走人，大不了我再去找教授，给我换个地儿待呗，当实验助理也行啊，无所谓。”

    刘宇宁知道她嘴硬，但现在这个时候，人们都还在一旁等着她回话，话又说回来，

    “得了吧你，让你走你就该舍不得了，行了，就这样吧，让那个女人长个教训算了，事情闹大了，即便咱们再有理，毕竟你在学校，风言风语咱们也管不了，你最近低调点儿。”

    “想清楚，机会难得。”

    两人正说着，一旁的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回音。

    “机会”？什么叫机会？抓住赵安琪怎么就成了机会了？文小鱼不知道这个男人此时阴阳怪气是什么意思，反问道：

    “姜总怕不是得意的笑起来了吧！对，我们不追究了，但不代表让她就这样逍遥法外。刚刚感谢的话我不收回，一码归一码。但是要是有下次，保不准我当场就让她找不着北，也绝不会让她毫发无损的从警局里进出。”

    姜牧野真是闹不明白，到底自己哪里有得罪这个女人，不要得罪女人这句话身边的很多人都跟他说过，这时候他算是深有体会，刚刚还好好地对他感激涕零，眨眼的功夫就开始跟他放狠话了。

    十几分钟后，一个民警从门口喊：

    “刘宇宁。”

    “诶，在呢。”

    “出来一下。”

    刘宇宁应着声，站起身，对着坐在一旁的文小鱼说：

    “没事儿，我去一下，你等我。”

    说完，两步小跑出了门。

    刘宇宁跟着民警到了一间审讯室，说实话，她长这么大还没来过警察局，更别说进审讯室。以前从电视里看，审讯室里安着摄像头，里面就是个小黑屋，无形中给人压迫感，站在门口，刘宇宁的腿好像不听使唤，抬不动似的迈不出下一步。

    民警见状，对她笑着说：

    “害怕？没事儿，杨局说了，就是借用，里面的设备都关了。平时你们看的那些都有点儿夸张。再说了，不是你说要找人家谈谈嘛，你这样，里面那位不是更猖狂？我在这儿不走，你有事儿叫我。”

    刘宇宁打量了一下这位跟她说话的警察，看来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他这是也知道里面那位的身份？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人家说的对，犯错的又不是自己，怕什么怕。反正你赵安琪有本事，姜牧野更有本事，谁怕谁？冲着身旁的警察提起嘴角，笑了一下，下一秒她开门进屋。

    屋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昏暗，只是意料中的布置简单，一张长方形的大桌子，桌子对边放着两把椅子，仅此而已，同样，也没有什么单面镜子，四周是白墙，给人肃穆的感觉。

    赵安琪坐在长桌的一端，双手交叉地放在桌面，眼睛从刘宇宁进来就没抬眼皮看她一眼，这种态度，刘宇宁多少还是有些不满，怎么着？都到这儿了，还不服？

    她走到赵安琪对面，坐下，掀起眼皮看着对面的女人，没有说话，足足过去了一分钟，赵安琪显然是有些沉不住气，下巴一抬，带着挑衅的意味说：

    “别以为今天你们把我弄到警局里来就算你们有本事，我怎么进来的你们不知道吗？要不是我轻敌，能让你们这么算计？文小鱼在姜木野那儿就是个新鲜劲儿，等这股劲儿一过，他还得乖乖回我这里来。你们闹了这么半天，现在不是照样和解吗？”

    说完还不屑地瞥了刘宇宁一眼。

    见状，刘宇宁进来之前还略带忐忑的心一下放下，想着像这种不知道感恩的人，说再多废话也是白搭，本想着奉劝几句，看样子完全可以没必要了。提了一口气，刘宇宁勾起嘴角，手肘放在桌上，凑近正双手环臂，不屑一顾的赵安琪摊牌，说：

    “本来想和你好好说两句，劝你两句，但是我看现在大可不必，你说姜木野，我没看出来他对你有多好，就在刚才还要公事公办呢，倒是你，挺可怜的，眼看都要锒铛入狱了，现在得了便宜还要叫嚣，姜木野对你什么样你瞎啊？看不出来吗？反正我看他就算找个男人都不会找你！你还是认清现实的好。文小鱼也是你能算计的？前面的事儿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去了，要是以后我再听到有关她的一丁点儿不实传闻，我就认定是你说的，到时候我就没有今天这么客气了，记住，今天我不追究是看在文小鱼面子上，你能安然无恙也全是因为文小鱼。”

    “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你想让姜木野回到你身边？你还是醒醒吧，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姜木野对文小鱼什么感情是你能比的？”

    说完似是突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的用手挡了一下嘴唇，轻笑一声继续说：

    “哦，不，什么回到，姜木野压根儿就没到过你身边。别自作多情了，好好收起你的嘴脸，踏实做个人吧！别在与自己无关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了，别说你妈是校长，你妈是市长我都不怕！”

    刘宇宁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带着些呵斥，说完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拉门出了审讯室的那一刻，她突然回过头来，对着赵安琪轻笑一声，然后吐出几个字，

    “人家两个人才是青梅竹马。”

    放下话，扬长而去。

    赵安琪恐怕是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话虽不狠，但是侮辱性极强，一时间没法接受，尤其是最后一句，刘宇宁说的声音不大，不确定她在消化前面内容时，有没有听到。但她就当她听到了，因为在她关上门的瞬间，刘宇宁听到了屋里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柯宇告诉她的，当时听了柯宇说姜木野就是文小鱼要找的人，她也一时无法控制内心的情绪，没法接受现实，等冷静下来之后，两人才考虑接受姜木野的提议，暂时不告诉文小鱼，等姜木野准备好自己告诉她。

    要不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夜长梦多不是瞎说的，两人好不容易缓和一下，又被赵安琪这个搅屎棍从中作梗，节外生枝。

    刘宇宁像是很满意自己刚刚的表现，通常放狠话不是自己的特长，以前上学的时候，向来都是能动手绝不动口的，今天地点特殊，要是在警察局里动起手来，保不齐还得伤到人民警察，到时候别说姜木野，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自己，忍着冲动，面对赵安琪的嘴脸，刘宇宁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拳头。

    算是扳回一局，回到会客室的时候，三个人不约而同站起身，文小鱼快步走过来，打量了一下刘宇宁，没看到什么明显的变化，试探着问：

    “你都跟她说什么了？没事儿吧？”

    刘宇宁抿嘴笑，边笑边说：

    “开玩笑。有事儿也是她有事儿，我能怎么样？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我是怕你又冲动，以前……”

    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宇宁截了过去，不耐烦尽显，说：

    “停，我都多大岁数了，你赶紧说点儿别的吧。”

    然后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柯宇，又瞟了一眼姜木野，继续说：

    “我要说的都说了，刚才我出来看到杨局，他好像还是感谢我没有继续追究赵安琪的。还说签完字就可以回去了，他们会好好教育赵安琪的。真教育，假教育，我并不是很关心，但是姜总，我觉得通过刚刚跟她的交流，她不是什么正常人，善意提醒你一下，为了活命，还是跟她保持一定距离的好。有同情心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可能有的时候还会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