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错了！”
跪倒在地的帕维尔几乎声嘶力竭地哀求道：
“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如果您还不解气，就请取走我的命吧，但求您放过我的弟弟们！虽然他们外表看着粗鲁，但他们其实是单纯善良的好人啊！”
真是不得了的人物。
虽说人类在绝境中总会软化，但能这般迅速完成态度转变，实在让人瞠目结舌。
“啊，不，大哥！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不仅是帕维尔，他的手下们也纷纷放下那副轻浮嚣张的模样，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这全是我们的错！”
这些看似凶狠的蛇眼人……
“请饶了我们的大哥！如果要发泄怒火，就冲我们来吧！您知道我们大哥有多善良吗？”
“没错！我们才是真正的坏人！我们的帕维尔大哥有兔子般可爱的孩子，还有狐狸般精明的妻子啊！”
一眨眼，他们那狡黠的眼神竟化作了纯真的小鹿般水润目光。
这帮家伙，全都……
放下武器，跪地认输。
“……”
我怔怔地看着他们。
“……这合适吗？”
奇素律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低声说道：
“刚才还叫嚣着要把我们胳膊折断、让我们后悔出生的那群混混，现在怎么能露出这样一副纯洁的表情……”
不得不承认，这种表情，若是个外人，恐怕真的会被蒙骗过去。
而且，竟然有人能厚颜无耻到称赞那个一脸凶相的秃头善良，这简直荒谬得让人无言以对。
“我也是哭笑不得。而且，这种毫无逻辑的苦情戏码……”
“怎么看都像是那些知道我们身份后故意耍花招的罪犯吧？”
奇素律的话让大鹅猎人们顿时慌了神。
他们急忙摆手摇头，声嘶力竭地否认道：
“不！我们说的都是真的！”
“请不要因为外貌就下定论！我们的帕维尔大哥虽然看起来像个阴险狡诈、能杀人如麻的凶手，但他的心却比菩萨还仁慈啊！”
“没错！这完全是误会！偏见才是罪魁祸首！”
这些说不清是辩解还是谄媚的言辞……
他们一个劲儿求饶，拼命强调自己的“善良”。
我慢慢走向跪在地上的帕维尔。
“……”
他紧咬嘴唇，目光垂落。
直到我站在他面前，他才抬起头，与我对视。
“你考虑清楚了吗？”我开口问道。
“考、考虑什么？”
“我刚才提的条件。我可以不揍你们，但你们得乖乖配合。”
“……”
“抱歉，我对你们是善良、是恶人还是无辜没有兴趣。我只要你们把我想知道的说出来，然后滚得远远的。明白了吗？”
“那、那么，我们之前的无礼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帕维尔满脸不敢置信地问道。
“怎么，你们是不是觉得，如果换作是你们，早就一顿暴打，然后装进油桶了？因为我放了你们，就让你们无法相信了？”
无论他们如何强调自己的善良，
那一瞬间的恶言都无法抹去：
——“这个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瞧他那样子，笑了？是没醒酒，还是脑子有病？”
——“疯子，算了，先挨揍吧。一会儿再扔进油桶里。”
“啊，啊，不是的！而且那个‘放进油桶’是指……温暖的浴池……”
“你还想继续开这种玩笑？”
呼！
当我将手中的法杖化作长矛时，他立刻吓得连忙站了起来。
“真、真的！我没有撒谎！”
帕维尔用一副满是委屈的语气指向身后的建筑物。
“请让我先带您去我们的根据地！再怎么解释，也不如您亲眼去看。而且我们的老大扎哈尔才是真正的智囊，他比我懂得更多，跟他谈绝对会更有帮助！”
“是吗？”
我挑眉问道。听到我的话，那家伙拼命点头。
“哼。”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此时。
站在大楼窗边观察局势的扎哈尔脸色煞白。
“见鬼！”
扎哈尔愤怒地咆哮起来。
他派出去“恭敬迎接”的弟弟和手下，此刻全都跪在地上，高举双手投降？
这种情况，还用多想吗！
帕维尔再怎么笨，也是货真价实的S级猎人。
跟随他的手下，虽说脑袋不灵光，但每一个都是A到S级的精英强者。
有这样的20人组队，足以让普通排名猎人也退避三舍。
可现在，他们居然被瞬间制服了？
“这绝对是排名猎人！”
而且，还是排名靠前的那种。
就在这时，一个部下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扎哈尔大人！刚刚收到情报，有两名排名猎人入境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国际机场！”
“什么？两名排名猎人？”
扎哈尔顿时觉得如坠冰窖，全身僵硬。
冷汗沿着额头一滴滴滑落。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混账！”
“这、这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情报，我也没办法啊！”
“废物！到底是谁？”
“那、那个……”
部下支支吾吾，显然被扎哈尔的怒火震慑住了。
“快说！”
“是……是从夏国来的……排名第78位的‘骷髅君王’，以及排名第151位的‘暗帝’……”
“疯了！”
砰！
扎哈尔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面震得嗡嗡作响。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家伙！”
“高阶猎人。”
百名以内的高阶猎人，堪称一场无法阻挡的灾难。
哪怕有数百名S级猎人，
哪怕设计了再强的战术陷阱，
蚂蚁始终无法撼动狮子。
这就是等级的天堑，根本无法逾越。
“早就有些不祥的预感。”
派弟弟去迎接时，那种异样的不安感就已经萦绕心头。
“早知道还不如我亲自去。”
想到那个愚蠢的弟弟在初次见面时可能干的蠢事，扎哈尔不禁懊悔万分。
他再次看向窗外。
看到那群人缓缓站起身，朝这边走来的场景……
“把排名猎人带到这里来？到底是怎么想的！”
扎哈尔的瞳孔骤然收缩。
如果那些猎人是疯子，这片区域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辛苦在恶劣环境下建立的社区，
这一切，是否会瞬间崩塌？
恐惧笼罩了他的心头，让他几近崩溃。
“扎、扎哈尔大人……听说有人已经到一楼了……”
部下传来的情报为何让扎哈尔感到如晴天霹雳般震撼？
‘算了，还是赶紧低头吧……’
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上什么所谓的颜面了。
在高阶猎人面前磕头认输，这样的事对他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更何况，这里并没有人会因此嘲笑他。
“热烈欢迎骷髅君王与暗帝大驾光临！”
“欢迎光临！”
“欢迎！”
哗啦！
当我们迈入大楼时，一群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齐刷刷地弯腰行礼，腰几乎与地面平行，场面颇为壮观。
‘哦……’
我不禁暗自感叹。
‘原来如此。’
高阶猎人的身份，果然让人无法忽视。
仅仅是换了个地方，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却如此敬畏有加，简直像是迎接他们的最高领袖。
“失礼了，我是这个地方的负责人，扎哈尔。”
一个身形高大、全身布满浓密体毛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
“如果我的弟弟们之前有任何失礼之处，我在此向您们郑重道歉。若您们有任何需求，请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同时，您们在这里的期间，我们会竭诚款待。”
呵，这家伙倒是挺会揽责。
一瞬间，我不禁觉得自己可能对这些人有些误解了。
一般来说，真正的恶徒遇到危机时，只会躲在暗处逃避。
但他们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选择迎面而上。
“请跟我来。”
我与奇素律跟着扎哈尔，来到了会议室。
“关于那个地下城，我们其实也知道得不多。说实话，这地方虽然在其他国家名不见经传，但在本地早已声名远扬。据说，凡是进去的人，无一生还。因此，几乎没有人敢踏入其中。”
“此外，约莫一年前，有传言说‘哥谭’的人曾经在那里活动过，这让这个地方更加令人望而却步。”
“哥谭？”
“您不知道吗？‘哥谭’是大鹅帮派中最顶尖的势力。他们的首领也是高阶猎人……嗯，确实非常难缠。啊，这些话本不该说的……”
扎哈尔滔滔不绝地提供信息。
我一边点头表示认同，奇素律则在旁边飞快地做着记录。
‘哥谭……’
仔细一想，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虫王安德烈和残暴者吉玛就属于这个组织。
记得之前听人提到过一些和大鹅帮派相关的事。
‘结果还是没什么实质性的情报啊。’
关于地下城的情况，他们也不清楚。
“抱歉，我们真的不知道。面对高阶猎人，我们没有理由撒谎。”
扎哈尔语气诚恳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话。
其实，在来到会议室之前，我已经在扎哈尔的带领下参观了大楼的内部结构。
‘他说的确实是真的。’
这些人虽打着“帮派”的名号，实际上却更像一个普通的社区。
他们更像是在这末世般的环境中，为了生存而抱团的普通市民。
各个楼层中，有孩子、妇女和老人，他们负责日常的生活。
至于那些穿黑西装的猎人，看起来也不过是这群人中的少数精英罢了。
“-其实我们故意培养那些外貌凶恶的成员。老实说，人类的本能让他们会下意识地避开像帕维尔这样看起来很危险的家伙。”
“-但这不意味着我们是弱者。这里是一座弱肉强食的城市，弱者根本活不下去。事实上，现在我们还在不断招募更强的成员。”
“-您知道吗？您之前对付的那批人中，有两个去年还是排行榜上的猎人，虽然现在已经被淘汰了。”
此外，关于“放进油桶”的说法，竟然是真的，这确实让我感到意外。
在这座荒废的城市中，最稀缺的资源就是干净而温暖的水。
据说，无论多么穷凶极恶的家伙，只要揍他一顿，再给他泡个热水澡，自然会变得“温顺”起来。
“好了，就到这里吧。”
啪！
我拍了拍手。
“总之，这地方之所以被叫做犯罪之城，并不是因为它真的多么罪恶，而是因为现在的大鹅大多数地方都成了这个样子，对吧？”
国家腐败或者濒临崩溃时，盗匪横行，这样的情况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没错，先生。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莫斯科、圣彼得堡、诺沃西比尔斯克也全是犯罪之城，那些地方的帮派也无处不在。”
“外表看着凶恶，其实没干过什么坏事？”
“只是装作强硬罢了，先生。这座城市如果显得太弱，就会成为其他人的目标，所以我们只能表现得更强一些。”
“嗯，我明白了。”
真是有意思。
没想到我初到大鹅，遇到的帮派竟然是一群“老好人”。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一位老朋友——
弗拉基米尔。
那个在试炼中用生命保护我的伙伴。
他会不会也是类似的帮派头目？
“我能随意参观一下这里吗？”
“当然可以，先生！”
扎哈尔立刻热情地回应。
“您完全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我们甚至还专门在最高层准备了接待室，您可以在那里舒舒服服地休息！”
到这份上，基本可以确认了。
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绝不可能愿意让我长时间待在这里。
而他们现在的态度如此坦荡，甚至显得十分欢迎，看来他们确实不是坏人。
在这座险恶的城市中，
能让我停留下来的地方，或许只有这里最为安全。
扎哈尔带着我和奇素律进入了一间宽敞的房间，随后快速离开了。
“您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或许是刚才我短暂回忆起弗拉基米尔的表情让奇素律察觉了什么，
她轻声问道。
“暂时把这里当作落脚点吧。毕竟他们似乎是这个区域的主宰组织，或许还能从他们这里获取更多的情报。”
反正目前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
我的选择只有一个——
亲自进入地下城探查。
“不过……”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我心底悄然升起。
总有种预感——这里将发生一些事情。
这或许只是心脏传来的直觉，
但说实话，这种直觉比任何复杂的指标都要准确。
“呼……”
奇素律轻轻吐出一口气。
“所以，最终我们还是要直接面对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
扎哈尔显然花了心思，这间房间里不仅有豪华冰箱，还有琳琅满目的饮品和零食。
“嗯……”
奇素律露出一丝不安的表情，低声清了清嗓子。
很显然，她还是有些在意。
毕竟，在我们过来的路上，她看到那些孩子和老人，瘦得几乎皮包骨头。
这种情况下，突然来到这里享用这些奢侈品，总让人感觉像是滥用权力，显得不合时宜。
更何况，在这个市场早已崩溃的世界里，能够获得这些食品，恐怕也耗费了极大的代价。
“别担心这个。”
我的信条，她是知道的：
无论是恩情还是仇恨，我都会双倍偿还。
在这困窘的环境中，他们为我们腾出了最好的房间，准备了丰盛的款待。
对此，我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迅速编辑了一条短信：
——‘请帮我在桃花源准备一些饮用水和应急粮食，越多越好。我过几天会来取。’
这或许不算什么大事，
但这是我特意用来维护形象的小小伪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