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鼓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那无尽的哀伤压垮。
但他仍然强自撑着,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着面前冰冷的棺椁,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模糊了视线。
他为姬宫湦鞍前马后,整整十一年啊!
如牛马一般任劳任怨,不敢有丝毫懈怠,就算没有功劳,也必定有苦劳!
他的腰背逐渐变得厚实沉重,每一寸肌肉都承载着他为天子背负的数不清的累累血债。
这些年来,他阿谀奉承、追逐名利,这天下所有人都能说他姬鼓排除异己、唯利是图,唯独姬宫湦,没有资格这么说。
他所做的一切,都饱含着他对姬宫湦这个天子深深的敬畏与忠诚之心。至于那些通过各种手段搜刮而来的金银财宝,绝大部分都落入了天子的囊中。
姬鼓心里很清楚,在姬宫湦眼里,自己不过是一条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而已。姬宫湦高兴了,赏几根骨头,若是心情不好了,就算再怎么摇尾乞怜,也免不了被踹两脚。
可是,他不在乎啊!只需费心取悦一个人,就能换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地位,何乐而不为呢?
凌驾于众人之上,让更多的人成为自己脚下的蝼蚁!
这种感觉令人沉醉到无法自拔!
看着那些曾经让他不得不卑躬屈膝、极力谄媚却未必能换来一个眼神的众人,如今却反过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登门拜访,用尽各种手段来讨好自己,别提有多畅快了!
他心甘情愿成为天子身边,一条最听话的狗。
以为这样,在天子心里能占有一席之地,至少比之旁人,更多一分颜面。他们之间,君臣和乐,也不失为一段传世佳话。
然而,谁能想到,仅仅只是因为对一个已经死了的男人的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占有欲,姬宫湦竟然丝毫不顾念昔日情分,对姬耀痛下杀手!
可怜的耀儿,他不过是想要遵循着姬宫湦的讨伐指令,为捉拿姜昆尽一份力绵薄之力罢了!
他有什么错?
这么多年来,耀儿亦如一只忠心护主的小狗般,始终围绕在姬宫湦的身旁,事事以他为尊,乖巧又听话,他怎么就不能……怎么就不能成全了耀儿这么一丁点儿的愿望呢?
就算不能,狠狠打一顿,给个教训也就是了,何至于非要取走耀儿的性命呢?
究竟为何要这般残忍?
十一个年头啊!人,能有几个十一年呐?就算是一块冰疙瘩,也早就该融化了。
何其绝情狠毒啊!
他们卑微如狗又怎么样?
别忘了!
狗急了,也会跳墙!
姬鼓的眼眸深处翻涌而出的阴狠愈发浓烈,逐渐凝聚成了一股实实在在的杀意。
“耀儿啊,你只管放心地的走吧,为父,会为你报仇的!”
\&我儿乖乖的,切莫着急啊,耐心等着便是。为父知道,你钟情于那个名叫万渊的男人,我儿果然有眼光,他确实生得漂亮。”
“过两年,等为你报了仇,为父就遣人前往尹国,将万渊的尸骨挖出来,让其与你合葬在一处,绝不会叫你一个人孤单太久的。”
……
姬鼓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就这样在大殿内静坐了一整晚。
沉沉低语声被时不时掠过的寒风吹散,没有人听得清他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
往后的岁月里,姬鼓行事,变得愈发嚣张狠戾且不可一世。
他对于平民百姓的剥削与压迫已然到了肆无忌惮、无所顾忌的地步;曾经颇为忌惮的齐、鲁、卫、晋四国,他也丝毫不放在眼里,看心情,随意地招惹和挑衅他们。
而面对姬宫湦时,姬鼓却展现出了截然相反的态度。他极尽谄媚,谦卑恭顺。
在所有人眼中,他愚蠢狂妄,活脱脱就是一个只知阿谀奉承、狐假虎威的佞臣。
姬宫湦或许永远不会知道,这个自以为被他牢牢握在掌中的狗,早已生出了反骨,推着他一步一步逐渐走向灭亡。
一个看似为天子解困的贴心提议,以烽火狼烟,诸侯混乱,搏取美人儿一笑,轻易就耗尽了大周王室那本来就所剩无几、令人怜悯的信誉。
结局不言而喻。
*
自与姬耀告别之后,时光就在万渊与兮锦霄在床榻上纠缠不休,彼此拉锯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之久。
此时的万渊,一张脸深深地埋在柔软的被褥之中,一条落着青紫痕迹的手臂,无力地搭垂在床幔外。
他的思绪早已陷入混沌,就像一艘迷失在风暴中的船只,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回想过往的人与事。
“够、够了!”
“不够。”
“你滚……啊~”
“阿渊大声些,我喜欢听。”
“……”
兮锦霄愉悦地笑了几声,这短短半月时光里,他时而聆听,时而询问,终于断断续续地从万渊的口中得知了关于他曾经所处的那个世界的点点滴滴。
其实,他在第一次时就想问了,但是,初次尝鲜,内心过于澎湃激昂,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两个空间果然是不一样的,那竟是一个没有妖和修士存在的奇异世界!
阿渊并不是妖,确切来说,不是普通意义上由天地自然孕育而生的妖,而是通过人类科技创造出来的独特存在。
不得不说,那个世界的普通人,是有几分本事的。
巧妙地运用所谓的科技,弥补了自身相对弱小的缺陷。
残忍吗?
或许吧。
但是,想要成就一番霸业,成为真正的强者,就要敢于与苍天抗争、与大地搏斗,拼尽全力去争夺生存空间。
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有人做出牺牲。
历来如此!
兮锦霄伸手,五指嵌入,将人的手臂捞了回来,压着他继续动。
“喜欢吗?”
“滚蛋。”
稍一用力,“在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