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八年,元后季氏薨,追封为“贤德皇后”,入皇陵。
宣武十年,晋崔氏为继后。
“咳咳咳……”
伴随着剧烈而又沉重的咳嗽声,齐越扬那原本就苍白如纸的面容此刻更是毫无血色可言,眼神涣散,仿佛失去了焦距一般,无力地望着眼前那个年幼的孩子。
只见四皇子齐云瑞双手稳稳地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到床边。
他的眼神看似平静无波,但仔细看去却能察觉到其中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父皇,您还是快快喝下这碗药吧,这样身子才能好起来。”齐云瑞轻声说道,语气虽轻柔,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容置疑。
齐越扬抬起手,有气无力地摆了摆,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道:“朕、朕不喝......”
听到这话,齐云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另一只手捏住齐越扬的下巴,然后强行将那满满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一股脑儿全都灌进了齐越扬的口中。
“咳咳……你、你这个不孝子!”被如此粗暴对待的齐越扬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怒目圆睁地瞪着眼前的齐云瑞,眼中满是愤怒和难以置信。
就在此时,只听得殿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随后一道倩影闪身而入。来人正是身着一袭华丽宫装的陈挽君。
“母妃!”
一见到陈挽君,齐云瑞脸上立刻浮现出灿烂的笑容,他快步迎上前去,乖巧地唤了一声。
陈挽君微笑着伸手轻轻摸了摸齐云瑞的发顶,柔声问道:“云瑞,你可有好好监督父皇把药给喝下去呀?”
齐云瑞连忙用力地点了点头,接着便转身站在了陈挽君身旁,母子二人就这样一同将目光投向了床榻之上正怒视着他们的齐越扬。
“德妃,你来的正是时候,你好好教训教训云瑞,他如今是越发无礼了!”齐越扬看向陈挽君,厉声斥责道。
陈挽君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地紧紧拉住齐云瑞的手,步伐沉稳而坚定地走到一旁的太师椅前,缓缓坐了下来。
她的目光冷若冰霜,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
齐越扬望着陈挽君这般冷漠的神情,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到极致。
他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得通红,突然之间,一口浓黑如墨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来、来人!”
齐越扬强忍着胸口翻涌的剧痛,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然而,当他环视四周时,却发现这座偌大的宫殿此刻竟是空空荡荡,连一个伺候的宫人都看不到。
无奈之下,他只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艰难地朝着外面大声喊叫。
陈挽君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轻声说道:“皇上,您就别白费力气了,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来救您的。”
齐越扬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陈挽君。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曾经温柔婉约的女子竟会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一直安静站在陈挽君身旁的齐云瑞突然乖巧地开口说话了:“父皇,您刚才喝下的那碗看似普通的药其实是一碗精心熬制的大补汤。不过可惜,以您现在这虚弱不堪的身体状况,这大补汤不仅无法起到滋补作用,反而成了加速您走向死亡的致命催化剂。”
话音未落,齐越扬便感觉自己的喉咙一阵强烈的腥甜涌上心头。
紧接着,大量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迅速堵塞住了他的声道,使得他根本无法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声音。
此时此刻,他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巴,用那双满含愤怒与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陈挽君和齐云瑞,心中懊悔不已。
“皇上,其实您不知道吧?贤德皇后当年给您下了一种药,您早就失去了生育能力。”
“这些年后宫子嗣稀少,太皇太后下令后宫嫔妃只有生育才能晋位,才有做人上人的资格。但您没有生育能力啊。您想一想,这些年来后宫增添的这些孩子,是谁的种呢?”
陈挽君目光冷漠地看向齐越扬,缓缓道出事实。
齐越扬四肢无力地躺在床上,眼睛瞪得溜圆。
“您自诩深情,后半生都在怀念贤德皇后。如果您真的深情,自己去皇陵走一趟,打开贤德皇后的棺材看一看,就知道那棺材里不过是空空如也!”
“您一定不知道吧,前不久接任的淮阴侯季珩,其实是您与贤德皇后的孩子。”
“贤德皇后她一辈子都没有原谅您,连你们的亲生孩儿,她也不愿你们相认!”
陈挽君嘴角带笑,看向齐越扬的眼神里透露出嘲讽之意。
“臣妾与您说这些做什么呢,左不过您马上就要下去了。”
“臣妾还得谢谢您,让臣妾与琏郎还有瑞儿一家三口团圆呢。”
齐越扬的眼角缓缓地滑落下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身体微微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如此艰难。
最终,在无尽的痛苦折磨之下,他双眼充满悔恨,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宣武十九年,皇帝驾崩,四皇子齐云瑞登基,太后、昭王监国辅佐幼帝。
在那世外桃源般的深处,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正潺潺流淌着,水波荡漾间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季淑离轻轻地伸出手,缓缓地推开了那扇雕花木窗。
就在这一刹那,窗外明媚的阳光仿佛被释放出来一般,如潮水般倾泻而入,瞬间将整个房间都映照得明亮而温暖。
她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溪边。
只见季珩正和一个小女孩牵着手,围绕着一匹骏马欢快地嬉闹着。
严乐妤正撒娇似的摇晃着季珩的手臂,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哥哥,你就让我泼一下嘛~求求你啦!”
季珩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但看到妹妹如此可爱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严乐妤的脑袋,语气格外温柔地应道:“好啦,小妤,就知道你会耍赖皮。不过既然你这么可爱,那哥哥这次就让你泼一下好了。”
得到允许后的严乐妤兴奋不已,立刻捧起一捧水向季珩泼去。
季珩也不甘示弱,迅速回击起来。
兄妹俩你来我往,笑声此起彼伏,很快便都玩得浑身湿透。
他们停下打闹后,从溪边摸索到了一块干净的方帕子,然后默契十足地合起伙来,开始认真地给那匹骏马清洗身体。
季淑离静静地站在窗前,远远地望着这一幕充满欢声笑语、亲情浓郁的场景,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温馨的涟漪,嘴角也渐渐扬起一个欣慰而幸福的微笑。
“在看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
严律走到季淑离身旁,高大的身影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给人一种无比安心的感觉。
他轻轻地伸出手臂,温柔地环住了季淑离纤细的腰肢。
接着,他微微低下头,深情地吻了吻季淑离娇嫩的耳朵。
季淑离抬起白皙如玉的手指,朝着窗外轻轻一指。
严律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了溪边欢快奔跑的小家伙身上。
“又去给飞翩洗澡了?”严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轻笑一声说道。
“是啊,小妤特别喜欢飞翩。”季淑离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严律微笑着点了点头,用手轻抚着季淑离柔顺的长发,缓缓说道:“飞翩可是我们家的幸运星呢。”
季淑离转过身来,双手紧紧地回抱住严律结实有力的腰身,将脸庞深深地埋进严律宽阔温暖的胸膛。
感受着严律强有力的心跳声,季淑离觉得自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那一年冬天,悬崖之下。
一支锋利无比的箭矢如闪电般疾驰而来,瞬间刺入了严律那坚实的胸膛。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严律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向着悬崖下方坠落而去。
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严律仿佛失去了意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然而,就在这寂静与混沌交织的时刻,一种温热且湿润的感觉开始轻轻地触碰并舔舐着他的脸庞。
这种奇怪的触感让原本昏迷中的严律逐渐恢复了一丝神智。
突然间,严律猛地睁开双眼,从沉睡中惊醒过来。
当他的视线渐渐清晰时,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是飞翩正用它柔软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着自己的脸颊。
严律强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艰难地撑起身子,依靠着身旁的石头缓缓坐了起来。
这时,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只见那里赫然插着一支箭矢。
箭矢深深插进胸口放置的那枚平安符中。
严律颤抖着手将那枚平安符轻轻拿起,仔细观察之下,发现里面包裹着一枚古朴的铜钱。
显然,这支致命的箭矢在穿透铜钱之后便已力竭,最终未能伤及他肌肤。
命运似乎在这一刻早已写好了结局。
季淑离送给严律的平安符里恰好装着一枚铜钱,而这个平安符恰好被严律郑重地放入胸膛的位置,救了他一命。
(正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