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将多出的部分剪裁完毕并开始精细地缝合。确保移植皮肤和下方软组织之间的完美贴合,是决定此次手术能否成功的最关键因素之一。寂静的空气中只有银针穿过肌理时发出轻微声响。
叶大夫一手轻按着新皮肤的位置,不断检查两者间是否无缝隙存在。随着时间推移,血水与液体不停从伤口边缘渗出,浸透了他的乳胶手套。
“翠莲姐,请给我换副新手套。”
过多的液体影响了他的触觉感知力,为了追求极致贴合度,哪怕是一丁点微乎其微的影响也不能放过。于是在反复调整的过程中不停地换手套成了必然选择。
当一切就绪,一条粗黑线勾勒而成的图案赫然出现在女孩稚嫩雪白的容颜之上。尽管有些难看,但毕竟是救命所需。
“棉花……”叶大夫喃喃自语道,术后头两天将是这块皮肤存活最为关键的阶段。即使手术过程中的技术再精湛也无法完全避免所有细微瑕疵,故而通过均匀施压的方式来促进恢复变得尤为重要。
棉花包上的结打好时,叶一柏长长地吁了口气。
周围的白大褂们有些惊异地看着这新奇的打结方式。乔娜恍然大悟,原来叶医生术前让她准备的无菌干棉球是这么用的。
“哎呀,我这膝盖快疼死了,叶医生,你的包扎方法真少见,是为了让皮片更好地贴合创面吧?”
叶一柏和理查扶着手术床的扶手缓缓起身。这次手术历时两个多小时,对他们来说不算短,但也不算特别长。他们稍作调整,几分钟后,双腿的酸麻感才渐渐消退。
“对,像是这种皮肉缺损或烧伤的情况,使用这种方法加压包扎更为合适,尤其是小伤口或面部这些不适合绷带的地方。”叶一柏说道。
理查连连点头,他摘下手套,从不远处拿起一张记录单写了起来。
跟叶一柏做手术总能学到许多新鲜知识,这是理查最喜欢的。
他拿着纸笔走了过来,“你是用边缘缝线固定,那提拉部分会不会出现空隙?”
“问得好,新手经常会有这个问题。不仅是包扎手法,还有皮片厚薄选择也很关键。要和周围的皮肤厚度一致,还要注意覆盖边缘,你看这里……”
两人旁若无人地讨论起来,乔娜耸耸肩,开始整理器械。劳拉在一旁帮衬。
理查边听边点头,当他记完最后一句话时,突然抬头问道:“你说新手会犯这个错?那你以前在别的地方也做过植皮手术?”
叶医生瞥了他一眼,并未回答,强大的气场使理查不得不闭嘴。
“当我没说好了。”理查耸耸肩,继续复习笔记。
此时,莉莎的麻醉时间快到了。叶一柏从椅子上站起。
“呼吸恢复了。”
“脉搏恢复了。”
“血压、心跳均正常。可以唤醒她了。”
“莉莎,莉莎,听到我说话了吗?手术结束了。”
“莉莎,莉莎……”
小莉莎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猛然睁开了眼睛。
“叶医生!病人的心跳加速了!”监测心跳的莉莉突然大声说道。
手术室里一片静寂,随即响起一阵轻松的笑声。旁边的劳拉轻轻敲了敲莉莉的头,“看到了吧,莉莎都脸红了。”
莉莉这才意识到,看到小莉莎紧张又害羞的眼神,自己的脸也跟着红了。
叶一柏看了有些泄气的莉莉一眼,认真地说:“莉莉,做得很好,无论原因如何,基本体征变化都应立刻通知我们。”
莉莉眨巴着眼睛看着叶一柏,“我很棒吗?”
“是的,你很棒。”叶一柏肯定地说。
得到主刀医生的支持,莉莉瞬间又挺直了腰板。她挑衅般地看了看劳拉,随即充满活力地投入到工作中。
莉莎望着这些熟悉的白大褂,紧绷的心情逐渐放松。
“准备拔管。”叶一柏说道。
理查点头,先清理了小莉莎口腔、鼻腔和咽喉处的残留物和分泌物,“莉莎,我们要拔管了,马上你就能说话了。”
随着气管被慢慢拔出,小莉莎的脸皱成一团,但她依旧努力张开嘴巴配合。
“扑”的一声,气管顺利拔出。小莉莎大口吸着空气,脸上逐渐浮现出解脱的笑容。
叶一柏和理查交换了一个眼神,点点头。
“一二三,把她放到推床上。”小护士开始整理手术床,上面的消毒巾已沾满血水,看得莉莎心头狂跳。
用心工作的莉莉立刻感受到莉莎的心跳变化,迅速抬眼看了看她,莉莎心脏顿了一下,心跳慢慢平复。
劳拉打开手术室门,乔娜轻声对莉莎说:“我们出去喽。”
一群人推着小莉莎向手术室门外走去。
走廊上,托马斯先生盯着“手术中”的灯牌等得两眼昏花。灯灭的那一刻,他仿佛置身梦中,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琼斯夫妇惊叫了一声,迅速冲到门口。
乔娜和劳拉推开手术室大门。
坐在轮椅上的托马斯参赞激动不已,扶着轮椅就想站起来,幸亏同事及时制止了他。
“莉莎。”
“莉莎!”
“哦,我的宝贝儿莉莎。”众人一下围住了推床。
他们首先注意到的是小莉莎脸上醒目的棉花包,这是怎么回事?
托马斯在朋友搀扶下勉强站起,刚迈出几步,就听见叶一柏不满的声音,“坐下。你腿还不能走路呢。”
叶医生紧锁眉头地看着托马斯。
村里的老槐树下,几位村民围坐一团,眼神复杂地注视着从县里医院回来的小莉莎。领事馆派来的乡绅在白褂子医生的严厉目光下,几乎是被逼无奈地将托马斯先生重新搀扶回了轮椅上,他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外乡人的医生给下了“命令”。
“大夫啊,莉莎脸上的这个绷带……”琼斯夫人焦急地问出大伙儿的心声。
对于像叶大夫这般能够虚心听取医者建议的病患家属,他是极有耐心解答,“这是一种特殊的绑扎方法,能更好地让新换上去的皮层和底下的组织长在一起,尽快建立血液流通。” 他的话语如同山间清泉,却让这群洋人如坠云雾,难以明白究竟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