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你刚是不是跟护士台那边打电话呢？是不是又在哄你那相好的？”卡特一边往嘴里塞披萨，一边好奇地问。

    比利手里的筷子停了一下，差点呛着，“也算是吧，不过可能马上就分手了。”

    “为啥？”

    比利叹了口气，“今天三号了，这都一个月内第三次放鸽子了。她说再不来见她就拜拜。但我十五分钟后要见个病人，他腿上的烂疮厉害得很，晚一天做截肢手术就多一分危险，好不容易说服他给我一个谈谈的机会……当个外科大夫不容易找个伴啊。”

    一群白大褂闻言齐声哀叹。

    “话说回来，我听说叶大夫你现在还有个对象？还在一起吧？”卡特兴致盎然地看着叶一柏。

    叶一柏喝完牛奶，面对同事们的八卦目光笑道：“是还在一块儿，挺好的。”

    食堂里传来一片哀鸣，胖乎乎的王茂一把将最后一点披萨塞进嘴里，眼神中全是嫉妒，两人都是从家乡出来的医生，可为什么他这么胖叶大夫那么瘦，他这么矮叶大夫这么高，他那么平庸叶大夫如此优秀，最重要的是，他还孤家寡人呢！

    就在众人聊得起劲时，魏如雪出现在食堂门口。看到叶一柏正在和同事聊天，她疾步上前。

    “叶大夫，帮帮俺，求您帮帮忙！”她抓住叶一柏的手腕，低声道。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绷起了脸，叶一柏站起身道：“魏女士，你慢慢说，或者我们边走边谈，是不是患者出了什么问题？昏厥还是麻醉过后的痛楚难以忍受？”

    “不是，都不是。”魏如雪摇头，“不是如兰，是我儿子，杨东，刚才那个娃儿。您能治好他吧？您肯定能治好他吧？”她抓着叶一柏的手腕不肯松开。

    饭堂里的气氛顿时严肃起来，叶一柏愣了几秒才明白过来，“就是我刚才在外面看见的那个小孩儿？魏大姐，你先别急，我们慢慢说。”他掏出手帕递给魏如雪，“你擦擦泪吧。”同时拉来旁边的椅子让魏如雪坐下。

    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再加上两家过去的矛盾，魏如雪心中既不安又害怕，甚至准备豁出面子跪下央求叶一柏。

    “谢谢，谢谢您。”魏如雪看着坐在一旁耐心听着的叶一柏，从未感到如此感激涕零，“真得谢谢你。”

    魏如雪拭去眼泪，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激动的心绪，“叶大夫，我儿子杨东今年五岁了，自一岁半开始就查出来脑子慢，中医西医看了无数个。西医没啥发现，中医说是胎气不足，后来北平有个大夫猜测他是遗传癫痫引起的。如果真的能治……”

    “可那大夫明明白白地说了，那抗癫痫的药顶多是让杨东发作的时候少受点罪，治不了脑子慢。我心有不甘啊，这些年中药西药都给他试着吃了，却总是不见好转。叶大夫，我给您发誓，若您能让我家杨东好了，咱全家一辈子感激不尽，往后不管是杨成新还是素新，都不敢再跟您们作对。”魏如雪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至于素新的事儿，我自会跟他们说清楚，叶家……”

    眼见着魏如雪说得越来越没个章法，叶一柏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魏大姐，您的误会怕不是因为上辈人的缘由造成的？但您得知道，我们做医生的职责就是救人治病，不论是谁来看病，在我们眼里都是病人，并无亲疏远近之分。这话也许您听着矫情了些，但我们确实是这么想的，还请您放心。”

    这一番言辞引得周围几个身穿白褂子的人发出阵阵友善笑声。

    “但说到您家小哥的情况嘛，我还未亲自瞧过。再说，大脑长不快可不是癫痫独有的症状，要想断定究竟是什么病症导致的，还得仔细检查一番才行。况且眼下咱们医院的床位实在是紧张，若非急性疾病还需预约方能入档诊疗呢。”为防魏如雪误认为自己有意为难，叶一柏把话说得很透。

    听完这话，魏如雪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连声道歉道谢，在叶一柏的一再安慰下才离开。

    卡特大夫理解地拍了拍徒弟肩膀，“给相熟的人看病难免有些顾虑，按程序来吧人家觉得咱不上心；不照章程办却又显着对其它人不公平。”

    叶一柏叹了口气，没向他详述与那位女士间的复杂关联。次日同裴泽弼聊起此事时，裴部长竟似看神灵般望着对方，“有时我都恨不得直接把你泥塑金身供起来算了。”

    说着便将面碗中不喜欢吃的番茄拣了出来置于一侧，“我不是炫耀自己多么高尚无私啊，只觉得自己穿上这件白衣责任重大。无论你在外面有多风光无限，进了这里生死存亡就全靠这双手来决定。”

    听得此言，裴泽弼眼中闪过温柔笑意，“每日都要反省自身，需具备同情与共情之心，否则真配不上如此好医生呐。”

    一向冷静的叶一柏少见地翻了个白眼，惹得边上用餐的人都朝这儿张望过来。“嘿，差点忘了，冯然醒了！”结账时突然想到这件事儿，转身告诉身旁同伴道。

    那个曾经同时接受颅脑及腹部手术救治的小患者，如今竟能醒过来，令叶大夫惊喜不已：“真醒了？精神状态咋样？有没有后遗症啊？比如眨巴眼睛这些功能恢复正常没有？我记得那次刀口离眼部神经很近……”

    看着急切想要知道答案的朋友，裴大官人将铜钱递给了店老板，“行了吧你，问我这种问题，你以为我是大夫吗？反正今晚轮不到你当班，要不一起去看看？老谢也在那边等着嘞。”

    叶医生自然不会错过机会，二人驱车来到洪狮子会医院前门，此时夜幕低垂院门紧闭。裴处长正欲摁喇叭喊门，却被好友拦住示意下车走过去更妥当。门卫还记得这位经常出入此地的好医生，远远望见就高声道：“哎哟是叶老师呀！里头的小侧门一直开着呢，您直接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