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放心，柏儿好得很，一点事儿没有。只是他正忙着照料病人，抽不出空来。他说晚上会给您打电话，好好解释清楚。”裴泽弼安抚道。

    “真的？他真的没事？晚上会给我打电话？”她已经到了医院门口，却只见裴泽弼，不见叶一柏，这让张素娥始终放心不下。

    裴泽弼看出她的忧虑，笑道：“阿姨，那边有个电话亭，不如我去找柏儿，让他现在给您打个电话？”

    张素娥听后凝视了裴泽弼良久，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那就不用了，还是晚上吧，我知道工作要紧。柏儿那孩子，做事认真得不行，一旦投入就停不下来。你们俩关系好，帮忙看着点儿他。”

    “我会的，看得很紧。”裴泽弼应道。

    “裴主任……”魏如雪本来不愿直接与裴泽弼对话，但张素娥只关心叶一柏的安全，迟迟未提何时返岗的事。而这正是魏如雪最关心的问题。

    “叶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回济合上班？”魏如雪昨晚一夜无眠，今天一大早就给杭城发电报，说上海医院能治好杨东智力发育迟缓的事。她很清楚，以杨成新的性格，必定支持手术。

    魏如雪已下定决心要进行这场大脑板球切除术，只差叶一柏这把主刀。

    “这事我说不准，这边事情解决了，他自然回去上班。”裴泽弼对魏如雪态度明显淡漠，轻飘飘一句话将她打发。魏如雪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追问的话。面对裴泽弼这样的人，多问一句便可能惹怒他，而她又不像张素娥，有个叫“叶一柏”的儿子当筹码。

    张素娥看魏如雪在裴泽弼面前吃瘪，心中暗喜，借机在她面前展现自己与裴泽弼的交情，闲话家常。裴主任倒是配合得极为默契，耐心十足的样子，与先前面对魏如雪截然不同。

    之后几天，医院陆续解除封锁。由于措施得当，无人感染鼠疫，马医生等三人也恢复如初。叶一柏出于谨慎，直到连续四次确认他们的血液和痰液无耶尔森菌后，才正式宣告他们康复。

    四次检查加上隔离期，等到叶一柏几人终于出来，时间已是七月底。

    沈院长为首的全体医护人员，还有历经封锁尚未出院的病患及其家属，甚至有些已经出院的村民特意赶回，他们都聚集在隔离区门口，满面笑容，迎接英雄归来。大门缓缓打开，“咔嚓”一声响彻耳畔，随即热烈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封锁期间，医护们为使病患及其家属积极配合，费尽心思普及鼠疫知识。经过这段时期，大家深切明白医护人员的无私奉献，感激与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叶一柏和邵医生一边谈笑着走出隔离区，忽闻耳边爆发阵阵掌声，不禁一愣。随即一个小护士冲出人群扑向小杨护士，两个女孩在隔离区门口上演了一场感人至深的重逢戏码。

    她们的热情似乎触动了众人内心，沈院长拥抱陈医生，邵医生的朋友含泪上前。裴泽弼与叶一柏目光交汇，随后两人加入队伍，紧紧相拥。

    裴泽弼用力环抱叶一柏，仿佛要把他嵌入自己骨头里。低下头，下巴抵在他的颈窝，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皂香：“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夏日薄衣，低头便能看到白皙的脖颈和青色血管。裴泽弼忍不住在上面轻轻咬了一口……

    叶一柏不由得“嘶”了一声，轻轻拍了拍裴泽弼的背，“没事了，我不是好好的嘛。”

    “我舅公马上就回去了，在他走之前，陪我去见见他，好吗？”这番话在心里盘旋已久，此刻终于自然地吐露了出来。

    还没等叶一柏回答，旁边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叶大夫，这次真是多亏你了，这份恩情无以为报啊。”马大夫说着，张开双臂向叶一柏走来。

    隔离区外，大家久别重逢，像邵大夫他们早和同事们热情相拥了一番。而在叶大夫这里才刚开始，年轻人总是感情充沛，马大夫张开了怀抱，要给救命恩人一个充满感激的拥抱。

    叶大夫轻咳一声，推了推裴泽弼，裴大处长一脸铁青地站到一边，看着叶一柏和马大夫拥抱，随后是沈院长、陈大夫、邵大夫……约莫过了十分钟，大家这才渐渐平息了热情的欢迎仪式。

    “各位……”沈来清了清嗓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稿纸，“此刻……”刚起了个头。

    “大夫，我男人晕过去了！”忽然，大厅里响起一个女人惊慌的声音。

    随即，一群白大褂就像上了发条一般，齐刷刷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原本挤得满满的大厅一下子空了一大半。

    沈院长遗憾地看着手里的演讲稿，这是他昨天一夜没睡写的呢。

    趁此机会，叶一柏慢慢走到裴泽弼身边，轻声说了一句：“好吧。”

    好吧？

    裴泽弼立刻意识到叶一柏的意思，猛然转过头去，却发现叶大夫已经在和沈来说话了。

    “一柏啊，这一次真是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们医院差点就成了细菌传播中心，甚至可能整个上海，乃至整个华东都会沦陷，你这次可救了不少人啊。”沈来看着叶一柏，感慨地说。

    每每想起这事，他就心有余悸。若是再晚两天发现，甚至没有发现，鼠疫耶尔森菌传播的速度将是一场灾难，而这年轻人却及时掐灭了这股灾祸。

    “只是运气好而已，不敢当沈院长如此夸赞。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传播源还没找到吗？”

    叶一柏皱起眉头，传播源头一日不查清楚，他心中始终忐忑不安。根据他在未来经历的两次重大疫情的经验，医院内发现一名病人时，意味着外界已有无数感染者，尤其在医疗资源稀缺、许多老百姓根本不上医院的1933年，情况更是堪忧。

    “正想跟你提这事，上海所有医院都排查了一遍，还有与几名鼠疫患者接触的人群也检查了。大概是腺鼠疫的关系，传播速度较肺鼠疫慢，暂时未发现新的感染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