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可最大限度降低术后可能出现的并发症。因为这个手术中需要用到清醒脑切除术法,在这种情况下,倘若一切顺利,手术实际操作时间大约能在五个钟头以内完成,算上前后麻醉的话,总耗时可能达到六小时左右。可如果在术中唤醒环节遇到了麻烦,那么所需的时间自然也会相应加长,不过请你们放心,不管怎样,我们都将全力以赴。现在,大家还有什么不懂的需要问的吗?”
听完叶大夫详细说明后,魏如雪摇摇头表示理解并无其他疑问,“叶大夫,您已经说得很详细明白啦!”
秋日里的清晨,叶一柏搓搓手掌,把毛笔妥帖地插入胸前的布袋。“明个清早就要动手,像那些术前谈话的单据,今晚上先给签字完事儿,别的留意事项,咱家的小护士自会给你们细细说明,病人和家眷可都要好好歇歇,照顾病人的情绪那可是至关紧要的事,外人的慰藉终究比不过自家亲人的心意陪伴。”
魏如雪花白的头不住地点动,深邃的眼眸满是担忧。
杨东身为杨成新和魏如雪独苗的儿子,其手术之事早已令乡亲四邻牵肠挂肚。杨素新手中的那封叶芳发来的电报已经放了很久,但未曾示人。她困惑不已,仅仅半年之隔,为何世事陡然翻了个篇。
自从叶医生那手神乎其技的断肢接续术在当地报上报道以来,叶家人经过多方查证,认定那位报纸上的名医正是叶一柏,这让叶家老奶奶倍感荣耀,嘴里整天念叨着孙子的名字,称赞他是家中顶梁柱的楷模,硬是要张素娥带着她的一双儿女回村参加今年的宗族祭祀。
杨素新对此深感焦虑。多年的时光,她好不容易才把张素娥及其子女赶出了视野,如今杭村里几乎无人再提及叶家这位长子叶一柏,然而一旦张素娥归来,她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付诸流水。
一个名震四方的大夫,一个家喻户晓的影视巨星,若是他们回来,兆麟和芳儿这两个孩子又该如何自处?杨素新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一切竟会变得如此混乱不堪。
她与叶广言曾是一对自由恋人,自己出身于书香门第,父亲早年留学海外,和如今诸多知名人士称兄道弟。尽管父母早逝,但幸得兄长争气,借祖辈人脉成为了杭城的实力派官员,从小杨素新便未曾吃过苦头。自幼至大学,她一直都是女子群中最优秀、最具吸引力的存在。可是生活怎么会走到如此地步呢?她疑惑,她的选择错了吗?
当年她并未听从家人劝告将张素娥远送出门,只因心存对她为叶广言所生的女儿的一丝愧疚,让她留在院中安静度日。然而她太低估了那个女人,也太高估了叶广言与她之间的感情。当那个男婴降生时,杨素新的世界仿佛瞬间崩溃,从此学起了妇道人家的算计与压制,并多次懊悔没有采纳家人建议将张素娥赶走。自那男婴出生至兆麟出生之前的日子里,那是她最为艰难的时期。现在这一切难道又要重演吗?她看着叶芳送来的电报,眼底迷茫,此番与侄子的医疗问题纠缠在一起,叶一柏既是主刀大夫又是唯一能够治疗侄子心智发育问题的关键,命运的安排何以至此?
若侄子的手术能顺利过关,那么她原本的最大依靠或许也要随之消失;但如果手术失败,那侄子的一生命运便将笼罩阴霾。杨素新暗叹人生的无常。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响,杨素新建刻收敛起了那份茫然之色,将叶芳发来的电报悄然藏入抽屉。
伴随着渐近的脚步声,杨素新连忙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回来了?”她轻柔地道,嗓音里带着一丝警惕。
叶广言点头回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看到前来递过手巾的张素娥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杨素新的一双锐利目光早就洞察了叶广言的异样表情,她低头默默地接过了盛满冷水的脸盆,寒气刺骨穿透手心直至心底深处,但她强作镇定,淡笑着说:“瞧你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吧。”说着把手巾绞干,交到了叶广言手中。
叶广言接过手巾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刚才阿妈来找我,她说今年让柏儿他们提早回老家一趟。”
说到这儿,叶广言的脸上显露出些许尴尬之色。听到这番话,杨素新的一丝笑容凝固在嘴角,然后她淡淡一笑掩饰心中的不安,“叶一柏叶娴是你儿女没错,让他们回来我没什么意见。但是,张素娥不能回来,这是我底线,广言。”
望着丈夫坚决的目光,杨素新开口道。叶广言闻声,几乎是想也不想便应允道:“素新,你放宽心吧,张素娥就是张素娥,我自有分寸,绝不会给你添堵。”
杨素新没有再多言语,她知道叶广言的想法太过简单了。看那叶芳发电报的内容便知,张素娥及她的儿女都不是易与之辈。这些年来他们在沪城相依为命,如今也都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如果这个时候他们会放弃自己的母亲去亲近这位父亲,杨素新不由得心生悲悯,恐怕这其中另有隐情。
尽管内心如此想,杨素新的面色依旧波澜不惊,冲着叶广言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另一边,身处上海的魏如雪却几乎整夜未能阖眼。次日清晨,魏如雪同魏如兰、杨成新、沈红益、叶芳以及魏老太太等人早早便赶往了医院。
“病人亲属听着,这便是剃刀和手术服。手术准备工作正在室内进行,待会会有专人用推床送来病人,此刻你们先行帮病人剃头,换好这套手术衣裤等候便可。”乔娜手里提着一套手术服饰和剃刀疾步从走廊一侧走来。
跟在其后的艾拉与卡尔显得兴致勃勃,艾拉满脸跃跃欲试的表情仿佛写下了“让我也帮忙做手术”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