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渐稳，影子蔓延到营帐，遮住了本就微弱的光。

    在首领回答完后，无垢顿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你们存在多久了？”

    跟上一个问题没有任何关系的问题。

    首领没想到会问这个问题，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回了一句，“比大祁要久。”

    无垢很满意这个答案。

    比大祁还要久，至少几百年他们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存在，也就意味着，他们对待每一任持令者的忠诚，都是绝对的，所以每一任持令者也会保护他们的身份，这才让他们在外人眼里，只是传言，只是一个单纯的故事。

    传言止于传言，再不会有更多了。

    首领接着道：“我们的故事，我们的运作，都和你无关。”

    强硬的语气让无垢又是一滞。

    她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需要本宫做些什么？”

    他们成为暗卫，听命行事，不可能是为了付出，一定是为了获得。

    他们要的，她不一定承担得起。

    “收好令牌就可以了。”

    首领说完，补了一句，“有就给，没有也不用硬凑。”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他们是人，如果到了年龄还活着，就会自行离开，不会一辈子干这个。

    积蓄，当然是越多越好。

    暗卫很直接。

    比无垢接触过的最直接的人还要直接。

    她拿起了令牌，“好。”

    算是正式接受了他们，达成了合作。

    “洛海的暗卫不必撤，监视改为护卫。”

    这是她下达的第一个命令。

    “是！”

    这个命令之后，她才开始做其他部署。

    暗卫能做的事，比暗杀要多得多。

    利用好的话，无往不利。

    自从傅府回来之后，每个人的心思都起了变化，但都默契地避而不谈。

    长鹤的变化尤其明显。

    他开始日复一日发狠般地练着武，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无垢注意到了，找来阿茶，让她想办法劝劝。

    阿茶应了下来，却一直没动作，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自己天天往家属院跑，教她们医术。

    反倒是一直苦练，但不得要领，总是无法突破瓶颈的长鹤，先来找阿茶问询了。

    阿茶也不客气，戳破了他的幻想，“江湖上有几个人靠苦练成就的绝世武功？”

    长鹤：“……”

    “你的武功已经高过很多人了，”阿茶苦口婆心地劝，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你不能跟我比。”

    努力有用，但天赋分高低。

    普通人、有天赋的普通人、天才，三种不同类型的人，三种不同的上限。

    残酷而现实。

    “你一定有其他人没有的优势，何必非要跟别人的优势一较高下？”

    以短攻长，实在是不明智。

    她早就知道他会有武学上的问题，就一直等他来问。

    让他开口，她借题发挥，比她主动去劝有成效。

    阿茶话锋一转，“即便是武学奇才，也并不是不可战胜。以弱胜强的例子比比皆是，找对法子，才是出路。”

    另一个稍微能让人有点安慰的事实便是，天才很多时候并不一定比普通人过得好。

    由此看来，命运未必不公平。

    阿茶说的话，长鹤不是不明白。正是因为他没找到法子，才想着勤学苦练，死马当成活马医。

    “你最近在这边做什么？”找不到反驳，也不知是否该继续话题的长鹤心血来潮，问了一个闲聊的问题。

    他们三人加一个孩子，似乎只有阿茶没有被影响太深，自在得很。

    “教医术。”

    传道授业的感觉是很好，她现在是彻底理解闻松了，“多教一个人，就能多一个人去救人。”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但群体的力量能将“限”不停地扩大化。

    阿茶只是随意说着内心的想法，没想到长鹤真的听了进去。

    迷茫的他终于找到了“出路”。

    一个长鹤不足以保护想保护的人，但是一群“长鹤”可以。

    于是这日之后，长鹤费心思教有归功夫，教家属们防身术。不求能成武林高手，但求能在乱世存活。

    无垢心思放在了战场，偶尔听到一些消息，心里很是乐意，便放任长鹤去做了。

    ……

    西山关。

    卓良率领部队仍在休整，元气大伤的他们实在不宜继续进军，也正因如此，他们一直遭袭，不断有人伤亡。

    医女们带着药材赶到的时候，他们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行军最怕军需紧缺，每次都等这么久的话，对于全军都太过危险。卓良忧心忡忡，只能寄希望于无垢，尽快把眼前最大的问题解决。

    苏子安和王啸也在想方设法在周边地区调集资源，效果甚微。

    没办法在时刻提防敌军的情况下，全副身心投入药材的搜集，是一方面。

    凉西道本身资源就稀缺，是另一主因。

    一筹莫展之时，无垢那边传来了加急消息。

    关内有大批他们所需的药材。

    “怎么取？”苏子安皱着眉问。

    他们的伤员太多，凉西道的药材分散，也不充裕，很难在短时间将药材集起来，再运送到西山关。

    无垢能这么快送来大量药材，已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了。

    可怜的是，她送来的药材，也并不够。

    他们还需要更多。

    一过西山关，走出凉西道就好了。

    西山关以东，是城镇密集的宜连道。

    宜连道和凉西道的地形类似，有大片大片孤寂又宏伟的荒漠。

    同处荒漠地带，宜连道比凉西要昌盛得多，其原因归于宜连道上，一座得天独厚的城。

    它是西山关内的第一座城——西池，大祁西部的璀璨明珠，荒原里唯一的深湖所在。

    有水，就有集落。

    西池历史悠久，千年前便有人在此傍水而居。

    上千年的时光也没有让它褪色，而是越来越明亮艳丽，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来此定居。

    人一多，发展就快，资源也就越集中。

    他们要的药材，西池有，而且足够。

    哪里有药材，去哪里找药材，从来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怎么去？

    从西山关出发到西池，需要翻越连绵不断的西山。

    西山是一道天然屏障，三万大军要全部翻越怪石嶙峋的山脉，至少需要七天时间。

    西池方向一直只派小队突击，便是清楚西山关地形诡异，不宜大部队行军。

    同样也是利用这点，卓良选择在西山关外休整，凭借西山天险，互相制衡。

    他们也想过办法，派人前去关内打探情况，得到的汇报皆是守卫森严。

    若想派人去关内买药，难如登天。

    是以，苏子安才问“怎么取”。

    既然无垢加急传来了消息，卓良让他们来参加紧急会议，就一定不会是说他们早已经知晓的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