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来使秋狝受惊,东岳虽然极快给了交代,可依旧免不了需要安抚。
上回设宴招待各路藩王,出来个端王行刺,康宣帝心胸宽广不予计较,反倒在端王病逝后,命长公主前去禹州安顿小世子。
朝野上下纷纷赞扬,且不说皇上这样算不算孬种,但起码有大国风范。
有长公主坐镇禹州,倒也断了一些有心之人的觊觎。
骆宸在骆锦离京前,半夜去见了一回。
对于自己这个弟弟,骆锦总是包容的,但不代表半夜好事被打扰时还能心平气和。
这么多年一直在潜移默化的给冬临洗去他脑子里的阶级观念,为了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长公主的脸面都不要了,好不容易最近那呆子有些松动。
今夜更是借着对饮了几杯入口绵柔,实则后劲十足的忘忧,正想干脆生米煮成熟饭,让他对自己负责。
才将把昏昏沉醉的男人又背又拽的拖到床榻上,手上刚解了那束的死紧的腰带,窗棂就被一粒石子敲响了。
床榻上的男人脸颊坨红,呼出的酒气就像是一种另类的迷惑人心的药物一般,让骆锦极为不舍。
直到窗棂被第三次敲响时,才咬着牙披衣下地,临走前还不忘在睡着了的男人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一身夜行衣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在外,半挂在沿廊的窄小横梁之上。
看到已经一副入睡打扮的长姐,骆宸还是有些心虚的。
从梁上一跃而下,站在骆锦身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酒气熏的后退了两步,也正是这两步恰巧躲掉了骆锦挥来的一巴掌。
“你还敢躲?!”
瞪着已经跳下石阶,站立在院中的男子,后槽牙不由得紧了紧。
“深夜惊扰是弟弟的不是,但阿姐你这使得终究是龌龊手段,哪有女子对男子这般……小弟知错。”
来之前,婉婉千交代万嘱咐,求人办事的姿态一定要放到最低,切不可惹长公主生气。
这话都没说完呢,骆锦的脸都已经气的比这夜色还黑了,还是立刻认错来的管用。
“你既然知道我与他,就该知道我的心意绝不会改,就算他不愿,此生我也绝不会再同别的男子在一起。”
“长姐这话我信,连父皇在时都不能逼你成婚,如今……更没人会试图干涉你的。”
康宣帝未必没有动过让长公主联姻的念头,只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更是因为从小长大的了解,这位皇姐可不是什么好被逼迫就范的人,所以那样的念头也就是想想便罢了。
“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若是来说和的,大可不必。”
因为端王的事,同皇上吵得不欢而散之后,骆锦就打定主意就这么冷着。
“端王已无力回天,先前就同你说过。如今小世子还有松动的机会,就看阿姐愿不愿意远走一趟。”
骆宸能说服康宣帝留下小世子,也是费了番心血的。
曲长史主动将徐家的暗线挖出来交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才让康宣帝没有斩草除根。
只要小世子能平安长大,端王的血脉就没断,至于之后如何,禹州那个地块的好定然是事成之后才会为众人所查。
“让我去禹州?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自然是皇上的意思。”
“只是为了说这个,你犯得着穿成这样,大晚上的来我府上做那‘梁上君子’?”
骆锦一脸的“我不信”,引得骆宸笑弯了眼。
今夜清冷的月辉,像极了多年前在深宫里,孤寂的望月长叹的夜晚。
是骆锦带给了自己第一丝名为家人的温暖,比自己高半个头,但是那个拥抱比父皇的还要温暖。
“阿姐,禹州的达达山里藏有铁矿。”
端王的禹州在其治下这么多年,从未爆出过有什么不得了的宝藏,没成想如今人死了,地倒是要出名了。
“那我若是去了禹州……”
“阿姐放心,禹州铁矿一事瞒得很好,你什么都不要做,就当它不存在。”
微微上头的酒劲这会儿已经全都散了,骆宸这话就差没明说自己要造反了。
紧紧抓着骆宸的手腕,就要带着他去密室,深更半夜两个人站在这庭院里说着足以掉脑袋的话,骆锦都不知道该说她这个傻弟弟是胆子太大还是没脑子。
任凭骆锦抓着自己一路到了书房,又看着她东摸摸西敲敲,才在靠墙的博古架一旁开出个只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密室门。
霉味重的呼吸都有些不畅的密室,显然是许久未开启过了。
今夜因两人的造访,而烛火大亮。
“你和老七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的感情一向很好,为什么你要……”
“谋反”二字太过沉重,哪里是随便能说得出口的。
骆宸缓缓摘下黑色面巾,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柔声说道。
“阿姐,你难道从来不觉得,我与你其实长相有三分相似么?”
有些茫然的看着骆宸伸手拉过自己的手,又将沉甸甸的脑袋搁在了自己的掌心。
幼时刚有这么个玩伴,大家最初其实都很开心。
小时候的骆宸长相十分讨喜,性格又亲人,被欺负了也只会红着眼掉点眼泪,绝不会嚎啕大哭惹人烦。
不知道是从何时起,骆宸不再同其他皇子一同进出上书房,君子六艺都是躲起来一个人偷偷苦练。
正当骆锦的思绪沉浸在久远的儿时,骆宸收起了眼中的脉脉温情,站直了身躯看向努力燃烧着的烛火,缓缓开口。
“我做的一切只为自保,皇上待我的好,都是因为我得用且说到底无权无势无名,我只是九王爷,没有封地,是一柄锋利好用的剑。可若有一日,他知道了我也是先帝亲生的,到那时,他是否还有可能心无芥蒂?阿姐你应当知道,他不会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颤抖的手捂住了哆嗦的嘴唇,骆锦不敢置信的看着烛火映照下骆宸的面容。
从前怎么没发现,骆宸与印象中父皇年轻时的面容,的确有几分相似……
“阿姐,你是我的亲阿姐。我不是无父无母的野种,我与你同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