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不减,血芒映空。
乌圡持杖再度迈出方才那因故停下的脚步,佝偻的身影越来越近,狰狞的面容愈显清晰。
“哼,燃尽底力,也不过如此,贺进,你太弱了,弱到我想碾死你,犹如碾死一只蚂蚁!”
蔑视之声幽幽响起,随着他脚步逐渐迈开,一股雄浑威势于他身内透体而出,黏连流转。
一层血色外衣附着在他身上,令周围空间都出现轻微扭曲,将他衬托得仿若一头凶悍血魔。
“实话和你说了吧贺进,知道我为什么多此一举的去绑架、威吓、要挟你以及程家人么?”
乌圡迎着贺进投来的如刀目光,毫无忌讳的冷笑开口。
“我给你足够的时间去请帮手,越多越好,因为我清楚你的人脉,请不了宗师,请不了真人,那就将能请的所有内劲武者和掌玄术士都请过来,然后以数量取胜,毕竟这世上还是不乏有高阶修炼者被低阶修炼者耗死的例子。”
“这是你唯一能行的法子,敢请炎黄殿的人来,你连我在哪都不知道,更何况那女娃的生死?”
“只是可惜,你并没有按照我所想的结果办事,最后却请来了眼前这个神秘的年轻人,一个武道宗师。”
“呵呵……不过倒也好,既然吸食不了那群内劲、掌玄的精血,那换成一名血气方刚的青年宗师,还是挺划算的。”
“自我晋级大巫师以来,还从未杀过武道宗师,尤其还是华夏的武道宗师,百年难遇的青年宗师!”
乌圡语气已经明显变得激昂,他停下脚步,右臂翻手为掌,五指萦绕浓郁的血色气息。
此刻的他,距离贺进已不过区区十米。
“小子,出手吧。”乌圡带着丝丝轻蔑望向位居人后的陈霄,冷漠开口,“我只给你三次机会,三招过后,你便与贺进一起,沦为我阵中血食。”
这道言论不管是话里话外,透出的都是对自身实力的无比自信,很难想象,乌圡是怎么敢说出如此狂傲的话语的。
三招不是为了解决宗师,而是为了给宗师三个出手的机会。呵!莫非以为越境杀死了一名二重境大巫师,就觉得自己可以碾压武道宗师了?
当真是可笑至极,不知天高地厚!
还停留在乌圡竟阴谋算计至此的贺进身躯陡然一震,旋即力扫眼中疲态,嗤笑出声:“陈宗师,接下来便劳烦您出手收拾这狂妄之徒了。”
自碧云阁一战后,不知为何,他对于陈霄的实力,就已钦佩膜拜到了极点,纵然不知其真实修为如何,也绝对信任其实力之深不可测。
那是一种如凝视深渊之后方才会产生的卑微和敬畏。
“你且退后。”陈霄淡淡而笑,丝毫没有被乌圡的言论影响,反而还生出了一点零星趣意。
这境外修士居然以杀华夏武者为荣,看来无论是在哪个领域,华夏都是众矢之的啊。
不错,这样,才算是有真龙之姿。
只是威严方面,还有待提高。
念及此,陈霄神色平静的冷哼一声,看着前方佝偻身影,唇角掀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这个动作所表现出的细枝末节,全都似在昭示着两个字——玩味。
“你一个藏在暗处偷窥的鼠辈,口气倒是不小。”
话音起落间,贺进已退至后方数米远。
“偷窥?小子,不要以为仗着宗师修为,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了,你还不够资格。”
听到这话的乌圡不屑一笑,看着陈霄的的眼神如视乡野刁民,见识短浅,不知敬畏。
“奴役生物,代我之眼,通观八方。”
“这只是我小小的侦查手段之一,也就贺进这般掌玄术士察觉不到,是个宗师或真人都能看出异常。”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轻易破了我的术法,就能轻易杀了我?”
“小子,姑且不论你背后的势力如何,我乌圡自认天地之大,总有为世人所不知处。”
“今日此时此地,你与贺进都唯有死路一条,谁人来了也挡不住,我说的。”
他语气渐冷,言罢,瞳孔中孕生杀意。
咚!
便在下一秒,一道闷响发出。
只见那古老木仗重重落地,粗壮如柱却柔软如丝的血色气息在底端喷涌而出,并以其为中心,看似缓慢实则迅速的螺旋式上升。
呜——呜——呜——
这番波动不断引得狂风呜咽,烟尘四起。
血色大阵似有共鸣,那无数扎进洞顶岩壁之内的血色气息猛然蠕动起来,仿若只只巨大的蚯蚓,但紧接着,这些血色气息挣脱开岩壁的束缚时,却又如杆杆长枪,笔直射向大阵中央。
唰唰唰……
破空声不断,不过三两秒的时间,一抹血影便气势汹汹的逐渐浮现,轮廓可看五官。
看到这一幕,贺进却陡然一怔,身躯开始不住的颤抖,他仿佛看到了这辈子最害怕的一幕。
恰在这时,一道戏谑的沙哑声音响起。
“感觉如何啊贺进,很熟悉吧?”
乌圡笑意更浓,眼中浮现的杀机亦不减。
他见贺进惊惧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就知到对方心中所想,他召唤的这东西,贺进肯定是认出来了。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程……什么来着?”
“罢了,不过区区草芥之名,还不配本大巫师牢记。”
话语落下,半空中那抹血影正好彻底成形。
其与贺进葫芦内的婴鬼煞模样一般无二,唯三不同的是,其通体血色,威势更为恐怖,面目更为狰狞。
它只是静静悬浮在双方中央,注视着陈霄,就给人一股不怒自威之感,那缓缓蔓延出的嗜血气息使得周遭环境陷入短暂的寂静。
闻言,贺进霎时目光呆滞,神色僵住。
整个人好似一个雕塑,纹丝不动。
其实他心中已有猜想,只是不愿去相信,但等乌圡那充满玩味的话语传来时,终究还是一锤定音。
自己的外甥孙女,程小琳,死了,因自己而死,死得极其凄惨——尸骨无存,被人抽魂炼魄,百般折磨,最后制成了婴鬼煞。
婴鬼煞啊,它的炼制步骤和过程,他能不清楚吗?
毕竟当初,他便是因为乌氿广罗境外贫民窟中的孩童,毁其肉身炼其魂魄,以练就婴鬼煞,怒上心头,才将其灭杀。
然而那时终究还是晚了,乌氿濒死之际,却是婴鬼煞诞生之时。
他杀了乌氿,从密室中获得了婴鬼煞的炼制手法,因此立刻出手镇压了那只婴鬼煞。
婴鬼煞不入轮回,被地狱所摒弃,在不进血魂二食的前提下,正常可存活七十年。
而若不断吞噬凡人、术士、武者的精血和灵魂,则可迅速成长,乃至成为可媲美宗师和真人的恐怖存在。
许是生出类似这样的私心,最后,他将之降服成了如今这只处在随身葫芦里的婴鬼煞。
“小琳,都怪老夫,害得你……”
就在贺进内心悔恨交加时,一道带着点霸道的平静话语突兀响起。
“日后若没点作用,便把你给炼了。”
“嗯?”贺进一怔,寻声看去,却见陈霄踏步向前。
乌圡见眼前青年终于有所动作,也稍稍认真了点,眼中杀机涌现,与笼罩周身的血芒映照如魔。
“小子,倾尽全力吧,尽管这改变不了你必死的结局。”
他语气平淡而有力,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结局,丝毫没有理会那自前方隐隐传来的气场。
却见陈霄神色平静,于这血色大阵中缓缓前行,唇角噙着一抹淡淡地的笑意,闲庭信步。
那些血色气息随着他的行迹向两边纷纷散去,有如被无形之手拨开,又似活了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巢中蝼蚁,见草即是树,见沙即是石,如此也敢狂言妄语,不知天高地厚。”
此言一出,乌圡面色骤变,他迎着前方青年那漠然的眼神,心头不由一颤,旋即升出股股羞怒。
好家伙,向来都是他去蔑视其他人,还来没人来蔑视他,说他是蝼蚁,简直是在找死!
乌圡心中怒火澎湃,但陈霄的声音并未就此停止。
“你先前那堆废话,就姑且当作是遗言吧。”
音落,那方寸空间陡然一震,在霎时的模糊又清晰间,四周都血色气息当场被荡飞。
乌圡呼吸骤然一紧,瞳孔中倒映出前方青年身影刹那间消失的情景,他惊得猛然绷紧全身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