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的人打消了半途跑路的心思云绾的语气也缓了不少。
“把药吃了后就歇着吧,有不舒服的记得叫人。别忘了把耳识封上,一会人多了后会有点吵。”
“好。”
听劝的病人格外讨大夫喜欢,云绾没有多做嘱咐随手从储物袋里倒出一枚解毒的递了过去。
幕帘落下,宛若轻盈的月光,砸在地上激不起一点涟漪。
来医治的弟子越来越多,几乎都是妖兽所伤,在一众带毒的动植物里虎头蜂成功拿下全场最佳。
云绾处理完面前人的伤势开始重复今天已经讲了不下三十遍的台词。
“虎头蜂的毒素有致幻作用,我放你出去一会就得晕在外面,届时还得托人把你搬回来。”
“没有解毒的丹药吗?”
“贵。”
“哦。”
一般来说对话就结束在这里,少有几个人会仗着自己的好皮囊向她撒娇,试图让这位冷漠的丹修给自己便宜点。
面对漂亮姐姐的撒娇要怎么办呢?
当然是果断拒绝啦。
云绾面无表情地堵住了她们试图讨价还价的心思,并在几个不死心的发出“哼哼”声时出声警告。
“安静点,这里有很多人都在休息。”
云绾年纪小,长得也乖巧,即便板着个脸,规矩得不近人情也叫人怕不起来。
因此女修们格外喜欢逗她,念着没做太过分的事情云绾也就忍了。
“好吧好吧,那请问丹修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云绾开始背诵术后注意事项。
“至少要在这里呆够一个晚上,明日检查后······”
“我不要扎针!!!”
一道男声打断了她的话。
云绾顿了顿,等到那声惨叫消停后才继续说。
“明日······”
“我要去找我师兄他们,我们剑宗弟子是绝对不会当逃兵的!!!”
另一道男声再次打断她。
“明······”
“你们这些邪恶的丹修别想逼我就范!!!”
云绾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刚睁开就看见对面朝花宗的弟子笑得一脸戏谑。
“明日什么?我耳背烦请小道友说清楚些。”
“云、云师妹,你能不能过来帮我一下。”
纵惊春的声音响起,带着些惊慌无措。
“让栗子给你说吧。”
云绾收罗好工具打算去帮帮纵惊春。
刚好女修士这边忙得差不多了,颜予芙一个人也顾得过来。
给她打了个招呼后,云绾掀开隔绝的窗帘。
比起她那边的岁月静好,男修士这边可谓是鸡飞狗跳。
纵惊春此刻死死抓着一个剑宗弟子的衣袖,努力把人往回拽。
被她拉住的人一副要慷慨就义的表情,抓着自己腰间的佩剑就要往外走。
“怎么了。”
云绾正拿着药水清理小刀,不紧不慢地挡住了那男修士的去路。
银白的刀身映出那人漂亮的眉眼。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即便是沉稳清淡的水墨玄衣也无法遮掩那一份明媚,反而衬得他像是明亮的日光,生气灵动。
云绾的视线落到他颜色有些过分艳丽的唇上,靡丽似花,妖艳异常。
这是中毒导致的。
“我不要当逃兵。”
他站稳了身子,有些心虚地朝云绾辩驳。
哦,这是第二道声音的主人。
“放心,你师兄很快就会来陪你。”
这话听起来像在咒人,他想反驳,但一想到他离开前五宗弟子被虎头蜂追得抱头鼠窜的情形不由得弱下声音来。
“那我也要去帮他们。”
“来都来了急着走干嘛,至少要把最基础的伤治了。”
反正上了麻药后想走也走不了,要怎么处置全凭丹修的心情。
“我又不是自愿来的,我现在要回去。”
他气鼓鼓的,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来这了就得归我们管,你要是因为伤势死在从这到秘境的路上我们是要担责的。”
云绾没了耐心,收了刀打算和纵惊春两个人合作,用武力使其低头。
“你们要干什么?”
“先礼后兵啊,你别一副我们强迫你的样子好不好,我们丹修也很累的。”
纵惊春从后面冒出头来,看他一副受欺负的小媳妇样子叹气。
“就是因为你们丹修傲慢自大所以才没有剑修想来找你们看病!从来都不听别人的想法一意孤行,总打着为我们好的旗帜,我才不要你们治病。”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治疗的帐篷里依旧人声鼎沸,剑修和丹修的拉扯声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所停顿。
这段挑起内部矛盾的发言只有三个听众,却在云绾的耳朵里盖过了所有的背景音。
傲慢、自大。
呵。
他抿了抿唇,想开口道歉。
下一刻大腿处传来一股大力,本就因为毒素影响而虚弱的身体有些不稳,一个屁股蹲摔坐在地上。
云绾背着帐篷的入口,将从缝隙里渗透进来的阳光遮了个一干二净。明明面上是温和有礼的笑容,却在此刻莫名显得阴冷潮湿,连带着温柔的五官都变得清冷凌冽起来。
云绾走到他面前蹲下,纤细的手因为长期接触金属器具而变得同样冰冷,像一条蛇一样滑到他的脚踝处。
“是想说独裁吧。”
她微笑着,手下用力一扭,只听“咔嚓”一声,那人面上瞬间变得苍白。
脚踝脱臼了。
云绾站起身用手帕细细擦拭着摸过他的手。
抬眸,扫过偷偷往这边瞥的剑修们。
接收到她目光的人纷纷把脑袋低下去,生怕下一个挨打的是自己。
“现在,可以拖下去了。”
纵惊春觉得师妹有点生气了。
在她的印象里云绾一直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虽然治疗人的时候面无表情,偶尔见到也是丧丧的表情。但能在任务堂那种工作强度下还坚持每天晚上看诊的人脾气也坏不到哪去。
肯定是这个人说话太难听了。
纵惊春想也不想一巴掌拍到他头上。
“都怪你,还不快走。”
还处于懵懂状态的人傻乎乎地抬头,又像个木头雕塑似的被纵惊春拖走。
等到整个人被抬到床上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低着脑袋不说话。
纵惊春正处理着伤势,拿器具时一抬头就看见这人红红的眼眶。
想骂两句又想起这孩子也才十五六岁,刚入门的年纪估计也才从家里出来。
“别哭了,云师妹下手有分寸,这伤我看过了不严重的。等你伤好了我给接上,不会影响你拯救师兄的宏图霸业。”
他不说话,咬着牙关。
纵惊春也没管他,低头干着自己活儿。
良久,耳边才传来一句闷闷的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
纵惊春起身,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云绾的身影。
预料之中的一无所获。
“你和我道什么歉啊,师妹来了自己找她去。”
那人抱着枕头,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我会的。”
纵惊春叹息一声,又低头处理伤势。
时间流逝,她再次起身时发现这人还维持着这个动作。
不闷吗?
她用手轻轻拨开枕头的一角,浸湿的枕头上是一张熟睡的面孔。
脸色通红,睫毛上还沾着泪珠。
她伸手一探,果然是烧得厉害。
哎,小孩子啊。
闹剧的主角们没发现身后的帐篷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一条缝,直至戏剧落幕那只手才缓缓收回。
哎呀,现在进去好像不太合适呢。
月魄杵在帐篷外摩挲着下巴。
被人踩了尾巴的云绾正是脾气最差的时候,现在过去不得被欺负死。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胳膊上晕染开的一片血花。
先找个地方偷懒去,等她气消了再进去,免得被当成靶子。
他格外愉快地做了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