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大马路上,通往小溪村的大马路比以前加宽了很多,以前马路边就是农田,现在农田范围缩小了。
我们三人靠着马路边走,偶尔会有几辆拖拉机开过,峰叔一直敲着他的木鱼,嘴里念着经。
太阳在天上挂着,阳光照在身上并不觉得暖,可能地面太寒冷了。
我看了眼峰叔,他里面虽然穿着毛衣,但是外面穿的衣服是薄薄的一层,脚下也是布鞋子,我看到他的手跟林晓明一样也生了冻疮。
他的头发全部剃光了,我和小宝的头上都戴着棉帽子,他可是一点保暖都不做呀!
我担心地问了一下他:“峰叔,你真的不冷吗?”
峰叔停下来看着我说:“贫僧不冷,贫僧追随佛祖,佛祖荣光照耀我,胜过千万个太阳。”
我只能理解他真的达到了抗冻的最高境界了,也就不再过问了。
旁边的解冻的小溪水急匆匆地流向我并不知道的地方,沿岸那条路是我因为抓螃蟹走过很多次的地方,我脑海里的回忆盒子突然从那片沙海里浮了上来。
我内心涌现出一股悲伤,那是被我藏掉的记忆,天气很冷,身体很冷,内心也开始变冷。
我不想在现在回忆,我想回忆那段往事的时候会去看水库。为了将记忆重新抛弃掉,我开始和峰叔说话。
“峰叔,为什么你会弃道从佛?”
“阿弥陀佛,佛道早已不分家,贫僧已结束道上的修炼,如今要通往法门。”
他敲了下木鱼说:“这大千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变的,思想会变,身体会变,容貌会变,环境会变,所有的一切都会变。”
我们一路聊着走到了桐乡村,虽然他说的有些话我听不太懂,但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听他说话。
什么世界真理什么命运之类的,是对是错我并不知道,他自认为是对的就挺好,也许这世界的一些对与错本身就是被人定义的。
桐乡村面积比小溪村大,居住人口也比小溪村多,几条大路通往小溪村里面。
我在村口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从里面传来很吵闹的声音,我和小宝加快脚走过去。
前面一群人,但是他们全都是站成一排,没有围在一起。
有位老奶奶站在前面指着两个中年男子说:“你们自己看看,干的是人事吗?哪有儿子冻死爹的!”
那两个中年男子没说话,在那里左看看右看看,显然不想听老奶奶的话。
那两个中年男子长得挺像的,这里应该就是那个刘老头的家,那两个就是死者的大儿子和小儿子。
旁边一位大叔说:“你爹都给你爷俩盖房子娶媳妇了,你们就这么待他?有没有良心啊!”
旁边的人都开始拿手指着那两儿子大声指责,那个小儿子估计是听不下去了想要走回家,结果被旁边的人拦住了。
我看了眼他们的房子,三层楼,每层都有4间房间,4间房间都是独立的。
“你们自己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就让你爹住在那种随时都能塌的地方!”,那位大叔指了指这栋房子旁边。
我拉着小宝走过去,发现旁边是一栋泥土房子,最右边的房顶上的黑色瓦片不知什么原因掉了,房梁裸露在外面。
房屋的木门也是掉了一块的,木门上拴着铁链,走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很黑,里面堆着很多杂物,杂物旁边放着一张木床,床上几张厚棉被。
如果这里住着人,那环境实在是太差了。
那个小儿子反驳道:“不是我们让他住的,是他自己非要往那破屋住。”
“那你们还用铁链把他关在里面?”
“我爸不记得事了,不把他关起来他就乱跑,乱跑了我们就还得费很大功夫把他找回去!”
“那你们怎么不给他盖间房子呀?你看看那是人住的吗?随时都可以塌下去!”
“我媳妇说住那里就可以了,没必要盖房子,这话是我媳妇说的。”
我听他的意思是想把责任推给他老婆?按理说这一家之主应该是这两个中年男子,怎么他们做不了主吗?
总之周围的人怎么说他们,他们都有理由反驳,唯独让亲爹在大雪天呆一晚上冻死了,他们反驳不了,毕竟人都死了。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让路的声音,周围的人说是刘老头家的女儿回来了,原本渐渐围起来的人群开始散开。
我看到那位阿姨一脸冷漠地走过来,围观群众跟她抱怨起了刘老头的两个儿子,阿姨冷着脸听着,她的眼里没有任何悲伤。
群众看上去是希望阿姨骂一下她的两个弟弟,但是阿姨却让他们都散了,围观群众显然不愿意散去。
我身后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这些人早干嘛去了?现在死了倒一个个成判官了!”
我回头看向他,是个很年轻的大哥哥,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刘老头自从年老身体不好之后,就一直被他两个儿子虐待,你看这房子这么多房间,没一个是刘老头住的,这两儿子让自个亲爹住这破房子,每天给他吃剩菜剩饭,有时候连饭菜都没有只有一碗稀饭。”
“我看他们是想早点熬死刘老头。这群人老早就知道刘老头的遭遇了,他们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现在一个个站出来指责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群人多好呢!”
“那那位阿姨呢?”,那阿姨的脸上也看不到任何悲伤,她也虐待她爹的吗?
“那是刘老头的女儿,刘老头只喜欢儿子不喜欢女儿,女儿从小就被她爹打。刘老头的媳妇死得早,他女儿从小就要洗一家人的衣服了,还要烧菜做饭。”
“后来嫁人了,刘老头还想让女儿每天回来伺候他们,结果被他自己的女婿教训了,从此再也没敢欺负女儿。”
大哥哥“哼”了一下说:“这就叫活该。”
我听到房子里传来声音:“哪来的和尚,滚出去!滚!”
然后我就看到峰叔从里面平缓地走出来了,他什么时候进去的?
我看到峰叔回去了,我们也就跟了上去。我将刘老头的故事说给了峰叔听。
峰叔双手合十说:“有因必有果,世人需承担自己的因果,做人做事需心存善良,方能善终呀!”
“峰叔,你到房子里面做什么?”
“给死者超度,让他脱离苦难。”
“可他是坏人呀,坏人你还要帮他?”
“阿弥陀佛,在佛面前众生平等,众生皆有苦难,不能因为他的恶就忽略了他的苦。”
我想了想,在脑海里寻找能对应的话,这意思是不是说“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