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朝京兆尹的职能和州衙县衙雷同,京兆尹的户籍科负责登记安京城百姓人口状况,嫁娶、和离都需要在此做简单登记。
陆鸣之深觉和离的方法好,否则真等人进了教坊司后再想办法一切都晚了。
想要让刑部放人,有官署的和离记录是最有力的证明,那首先就是要确认是否有这条记录。
他哥肯定会想法见南行哥,那他就用自己的办法先去观察一下专门做登记的户籍科。
这观察也要找对门才行,即便知道是户籍科,户籍科在哪里,又隶属哪个衙门管辖,这些都要先搞清楚,衙门里的部分繁多,职能交叉,这种情况自古以来就不是什么新鲜事,普通百姓不了解的,稍微复杂一点的纠纷,告状都告不清楚。
陆鸣之虽身为国公府的小少爷,但因着站得高,也不在官场,类似这种细微末节的庶务自有人替他打理,他自然是不清楚的,阿好也是从律典上看来的,只约莫听到一句甘棠出嫁,要带着婚书到户籍科登记一趟,为此当晚他们还找了个人来询问。
作为国公府的大管家,王管家自然是熟悉对外和官衙打交道各种门门道道,只是找王管家目标太大,询问府中的管事也不保险,所以最终找的人是近来一直跟在王管家身边做事的林安,一起的还有小山和王荣。
阿好将书本、用具摆到既定的位置后,就端坐在条桌前温书。
“阿好,术数作业给我看看。” 谢清池侧身冲隔壁的阿好开口,说话时眼睛也没看人,只皱着眉对着手中的纸张,大概在思考解题方法。
阿好依言翻出术数作业纸递给他。
小姑娘聪慧勤奋,在谢氏族学里又得靖远先生看中,短短几个月,各项课业在一众多数还处于厌学阶段的少年公子们之中已然十分优秀,不过族学里成绩第一的仍然是谢清池,只在术数一科上每回测验都屈居第二,谢清池看着性子温和,在课业上却有着自己的坚持和骄傲,是以他适当地给术数多分配些思考时间,不过倒也不甚执着就是。
对着阿好写有清晰步骤的课业纸,他皱着的眉头松开,大约是茅塞顿开了。
“鸣之这是准备要做什么?” 谢清池借着还作业纸,小声问道,显然陆周二人的话他一心二用都听到了。
作为表兄弟,又成日在一起读书,陆鸣之有一点反常他就知道他要搞事情,至于具体要搞什么事情,如今只要询问他的小陪读便知。
阿好抬起小脸,大眼睛里闪着懵懂纯良的光:“表少爷,可是不爱吃锅子,纯生说这家店的羊肉锅子和豆腐鱼头锅子味道很正宗呢。” 说着还动了动小鼻头,想吃。
“隔一条巷子,是京兆尹户籍科盛放户籍文书的黄册库吧。”
庄记锅子门前,陆鸣之一行六人驻足看向不远处用行书写着状元塔牌匾的五层塔楼,谢清池先出声道。
“清池,这分明写的是状元塔,怎么说是黄册库?” 洛枳实嗅着从店里传出的锅子底料散发的香味疑惑开口。
官衙将百姓的户籍情况登记成册之后,众多的户籍册子需要有存放的地方,大禹朝存放这些户籍文书的地儿就是黄册库,通常情况下黄册库都设置在各级官衙里,不过京兆尹的黄册库有些特殊,并不在府衙里。
前朝的京兆尹衙门并不负责安京百姓的户籍登记,而是托管在户部之下,到了本朝,这项工作又回归京兆尹负责,而沿用前朝旧邸的京兆尹府衙没有专门存放户籍文书的地方,因此就将府衙外西南角的废弃塔楼征用,修缮过后用做黄册库,但是保留了状元塔的名字,户籍科也就近设置在了塔楼里。
谢清池解释的娓娓道来,谢家就是户部尚书府,谢清池知道这些不意外。
“状元塔寓意倒是好。”周通和笑着道。
陆鸣之一只手闲闲地搭在周通和小表弟的肩膀上,也笑着道:“小表弟,你表哥和谢哥哥以后要参加科考的,状元塔寓意如此好,令尊是京兆尹,待会儿吃完了锅子,你带哥哥们去参观一下可好?” 官员办公的地方想要观察总要寻个由头。
周通和这小表弟,比陆鸣之等人小一岁,十岁的年纪却长得很是高壮,一张不甚好看的脸,下巴一抬就是一副很不好惹的纨绔模样,不过这会儿被陆鸣之搭着肩,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十分乖巧,他连忙点头,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
谢清池和周通和闻言都看向了陆鸣之,猜测他为何对黄册库感兴趣。
洛枳实也心下奇怪,不过锅子更吸引他,先一步进了店里。
小表弟可不管卫国公府的小公子想做什么,只想着今日后,自己或许就能和安京里的世家子弟玩在一起了。
待四人跨进店门,阿好正要跟着进去,脑袋前突然横了一条胳膊。
高壮的小表弟抬手拦住她,他生来就显得蛮横的平凡大脸上,此时扬着下巴垂着眼睛:“小崽子,你是陆小公子的陪读?”
适才在周府门外,一上马车,他还以为这雌雄莫辩的小崽子是哪家的小公子,下车才知道只是个小陪读。
阿好仰头看向他,一双大眼睛懵懂又带着疑惑,周公子的这位表亲很高,与她说话只需低头便可,而他却杨着下巴又垂着眼睛,动作很别扭也很奇怪,不过各人有个人的行为习惯,不理解但尊重,于是点了点头当作回答。
这小表弟继续以找事的口气道:“小崽子,我瞧着你挺受宠的呀。”
阿好歪头看了眼正被掌柜热情招待的四位少爷,迟疑了下又点了点头。
小表弟见状约莫是怕她告状,一个移步将她挡得严实,恶狠狠的小声道:“小崽子,你就是个身份低微的陪读,本少爷欺负你你也只能忍着!” 边威胁边从袖子里掏了两下,“不过本少爷才不屑欺负你这样的小崽子,这两个银锭子想不想要,想要就替本少爷办事!”
许是阿好的眼睛瞪得很大,他状似安慰了一句,“你且不用害怕,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只需时不时地在你家少爷还有我表哥面前说说我的好话,这两个银锭子就是你的了,干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