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们一一入了座。
此次宴会在碧园正中央的殿宇,只有女子没有男子,康和公主特意请来了都城最好的乐师伴奏,此时宴席未开,屏风后面便已传来悦耳的乐声。
康和公主是最后才来的。
所有人起身行礼。她款款走来,到柳疏疏跟前停下,笑着道:“你便是柳大将军失而复得的千金柳二姑娘吧?”
“正是臣女柳疏疏。”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是。”
柳疏疏抬起头直视面前雍容华贵的女子。
康和公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旁的清莺,笑了笑,道:“柳家的姑娘真是个顶个的美人儿。”
柳疏疏面不改色道:“公主谬赞。”
康和公主没再看她,转身走到上首的位置落了座。
很快宴会开始,下人们将一盆盆漂亮的菊花抬了上来,被精心养护过的花朵绽放开各色姿彩,放在一起五颜六色,朵朵娇艳欲滴,十分养眼。
“入秋赏菊,是为美事。”
康和公主让大家以“菊”为主题作诗。
清莺只觉得无趣极了,每逢贵女公子们的宴会,不是吟诗作赋,就是争奇斗草,她早就腻烦了。
很快那些个贵女们便你一言我一句地作起了诗,清莺自觉无那才能,便沉默着吃糕点。
旁边柳疏疏忽然问道:“听闻三妹妹素来才华出众,不妨也来作两句诗给我长长见识?”
她这话音量不小,她们这位置离康和公主的主位很近,所以这话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公主的耳朵里。
清莺愣了愣,疑惑地看向她。
康和公主这时看了过来,说道:“从前还不曾听三姑娘作过诗,不妨也来试一试?”
她立即恭恭敬敬地回道:“公主诚邀臣女本不该推脱,但实在是臣女不善吟诗作赋,恐辜负了公主的一番好意。”
“这样啊,真是可惜了。”好在公主并没有继续为难于她,很快就被另一个人作的诗吸引了过去。
清莺则看向一旁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的柳疏疏,蹙了蹙眉,“你这是何意?”
柳疏疏无辜地眨了眨眼,“妹妹别误会,是张嬷嬷同我说你才貌双绝,作得一手好画,我便以为你什么都会呢。”
清莺微微眯了眯眸子,心中判断着她此言的可信度。
不多时,作诗一轮便渐渐接近尾声。
突然一阵刺耳的琴音乍断之声传来,屏风后的乐声渐渐止息。
康和公主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小丫鬟去后头看了看,随后回来说道:“是奏琴的乐师忽然晕过去了,已经吩咐人抬下去请了大夫。”
“那还不赶紧让人顶上。”康和公主显得我有些不耐烦。
小丫鬟为难地道:“公主,碧园里没有多余的乐师了,只能让人再去乐坊请来,不过也要等许久。”
从碧园到乐坊来回少说都要将近两个时辰,的确是要等许久。
康和公主不悦地皱了皱眉。
这时,武妙晴站出来提议道:“公主不妨从贵女中择一人前去弹琴,也免得让此等小事败了大家的兴致。”
“这……合适吗?”康和公主有些犹豫。
毕竟在场的都是各家氏族的贵女千金,去与乐坊的乐姬们一起奏乐实在是有辱门楣。
清莺听到这个声音就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她看过去,正对上其略显挑衅的眼神。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武妙晴接着说道:“听闻柳三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妨便为我们奏乐几曲如何?”
清莺正要辩驳,旁边柳疏疏也跟着附和道:“三妹妹不善作诗我虽是刚知道,但是张嬷嬷早就告诉我,你除了会作画还弹得一手好琴,不知今日可有荣幸能亲耳听你弹奏一曲?”
不知何时,原本有些吵杂的殿内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这边,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康和公主也看着清莺,笑容温和地道:“说起来本宫也从未听过三姑娘弹琴呢。”
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清莺,等着看她服软。她们仿佛在说,看啊,你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就该与那些卑贱的乐姬为伍。
连公主都发话了,她又该如何拒绝?
清莺端坐在位置上,视线扫过殿中一张张看好戏的面庞。从前她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和善与讨好,现在却只剩下讥诮。
她们想看她从枝头落下,被碾进泥土里变得枯萎、糜烂。
可她偏偏不愿意如她们的意!
她面无表情地从发髻间取下珍珠步摇,抬起左手,对着掌心刺了下去,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划动。
皮开肉绽,鲜血冉冉流出,顺着掌心流过手腕,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衣衫上,漫开一朵朵红艳的花儿。
“不好意思啊姐姐,我的手受伤了,今日恐怕不能给你弹奏了。”她唇角漾开笑容,随后若无其事地将带血的步摇重新插进发间。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还是康和公主率先反应过来,尴尬地道:“既然三姑娘不方便弹奏,此事便免了吧。”
话音刚落,谢娇英便腾地站了起来,走到清莺身边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公主,我带清莺下去处理一下伤口,告退。”
随后不等公主说什么便拉着她离开。
出了殿宇,谢娇英便骂道:“你是不是傻?不想弹婉拒了便是,为何要这样伤害自己?”
“婉拒一次还会有第二次,这一场宴本就是修罗场,我逃得掉吗?”清莺站着不动,讽刺地嗤笑了一声。
谢娇英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可你这般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清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这么算下来我还赚了二百。”
“……我真是服了你了。”
谢娇英硬拉着她去处理了手上的伤,她们没有再回宴席。
“我打听过了,那柳疏疏竟然曾给康和公主看过病,我就说嘛,一直佛系自处的公主怎么突然会去针对一个人呢。”
而且还是这人对她并无任何威胁或者利益牵扯的情况下。
清莺忽然就被气笑了,“你说她怎么这么幸运呢?随便捡个人便是太子,随便看个病便是公主。”
还轻而易举地就能得到她这么多年来努力都没得到的一切。
谢娇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安慰地抱了抱她。